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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吧,哭出来好受点。她说。可我不想哭,我只是觉得口渴,特别特别渴,好像有人在我喉咙里点了一把火。
我要喝水。我说。
奶奶松开我,脸上那种罕见的温和正在一点点消失。她指了指水缸,又恢复成平时那个刻薄的老太太:自己舀,四岁的丫头了,连水都不会喝
我蹲在水缸边,用葫芦瓢舀了半瓢水。水面上晃动着我的倒影——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脸,还有因为憋着不哭而扭曲的表情。我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我们妮子笑起来最好看。
水瓢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我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是那种小孩子耍赖的哭法,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呜咽。我知道,从今往后,再没有人会在我摔倒时把我搂在怀里说娘吹吹就不疼了,没有人会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给我缝补衣裳,没有人会在我做噩梦时轻拍我的背哼唱走调的歌谣。
那天晚上,我蜷缩在炕角,抱着母亲留下的一件旧衣裳。衣裳上有她的味道,是阳光、皂角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混合的味道。奶奶破天荒没有赶我去小床上睡,但她背对着我,鼾声如雷。
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在地上画出一个个小格子。我数着那些光斑,心想母亲会不会变成其中一颗星星。供销社上的红头绳是什么样子的小铃铛会发出怎样的声响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后半夜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瓦片,像无数细小的脚步声。我迷迷糊糊地想,也许是母亲回来看我了。但当我伸手去抓,只抓到冰凉的空气和一枕头的泪水。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和见到母亲了,母亲再也不会轻轻的抚摸我了。
转眼间,我五岁了。
自母亲走后,我的日子就像晒干的玉米壳,皱巴巴地蜷缩在角落里,没人愿意多看一眼。奶奶常说:小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干啥横竖都是别人家的。所以我的碗里总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喝下去,肚子咕噜噜地叫,像养了一只永远喂不饱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