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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寒退半步让出储物柜空间,目光却始终悬在她发尾——那里沾着几缕未清理的碎发,像雪地里零星的枯草,让他想起手术室里那些需要精细剥离的血管纹理。她忽然意识到,这人日日在此等候的姿态,竟与他们在无影灯下协作时如出一辙：沉默、精准、带着某种近乎固执的妥帖。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天。
我给你带的馄饨他将饭盒递过来,目光小心翼翼,知道你胃不好,特意少放了辣椒。
林晚的手指已经触到了沈知寒递过来的饭盒边缘,正要开口拒绝,喉咙里却忽然涌起一阵灼烧般的饥饿感。她慌忙缩回手,脸颊微微发烫——这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仿佛在无声嘲笑她的倔强。胃部发出咕噜一声绵长的抗议,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连指尖都泛起一阵尴尬的战栗。
沈知寒却像没听见这窘迫的信号,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笑意。他掀开饭盒盖子的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珍贵的宝物。刹那间,鲜虾与紫菜交织的香气裹挟着滚烫的蒸汽扑面而来,林晚的鼻腔猛地一酸。这味道太熟悉了——是巷口那家总排长队的老馄饨铺,清晨现熬的骨汤底,虾仁裹着荸荠脆响,紫菜碎在汤面浮沉如星子。她曾无数个加班的深夜,拖着疲惫的身躯去那里寻一口暖意,而此刻这香气竟裹着记忆里的温度,直直撞进她此刻冰凉的心脏。
鬼使神差地,她接过了沈知寒递来的瓷勺。釉面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勺底沉着一只浑圆的馄饨,薄皮透出虾肉的绯红。入口刹那,汤汁在舌尖绽开,鲜、暖、涩三种滋味交错缠绕。她突然想起昨夜通宵改方案时,沈知寒默默替她将咖啡换成枸杞茶；想起上周暴雨,他把自己的伞硬塞过来,自己淋着雨跑开时,背影竟比雨丝还单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进汤碗里,溅起细小的涟漪。
她慌忙低头,发丝垂落遮住了脸,可更多的泪珠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浸湿了衣襟。沈知寒没有出声,只是将纸巾盒轻轻推过来。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斑驳的桌面上。馄饨的热气渐渐消散,而某种比温度更暖的东西,却在沉默中悄然流淌。
对不起,林晚,当年我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导师临时延长了项目周期……沈知寒的声音被走廊里轮椅碾过地砖的吱呀声碾碎,又勉强拼凑起来,等我回来时你已经退学了。我找了你整整三年,翻遍了校友录,去你老家蹲守过,甚至联系了……别说了。林晚的勺子重重搁进碗底,溅起的汤汁在桌布上洇开一朵褐色的花。她起身时,塑料凳腿与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得刺耳。沈知寒下意识伸手去拦,却看着她眼底的乌青。馄饨的香气在僵持中渐渐冷掉。林晚低头整理餐盒的动作机械得像台老旧的缝纫机,碎发从耳后滑落,露出耳垂上那颗沈知寒曾送她的银钉,如今只剩半截残骸卡在早已愈合的伤口里。都过去了。她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盐水泡过的砂纸,却仍固执地保持着最后的体面。推车的护士路过时投来探究的目光,她忽然攥紧餐盒的力道让指节发白,仿佛那薄薄的塑料壳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小悠想见你。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恳切,她醒后一直在念叨救命恩人。
推开ICU那扇沉重的金属门时,林晚的呼吸不禁微微凝滞。消毒水的气味裹挟着精密仪器的嗡鸣扑面而来,监护仪的曲线在寂静中规律地跃动。病床上少女苍白的脸如同一朵被霜雪压弯的蔷薇,却在见到她的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