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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冰冷而密集,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天台冰冷的水泥地上,也扎进白萱裸露在外的皮肤里。她赤着脚,薄薄的棉布裙子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过分单薄的轮廓,每一根肋骨的形状都清晰可见。寒意并非仅来自外界,更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风扯着她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和脖子上,又痒又冷,可她感觉不到。她的世界只剩下脚下这片狭窄的、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边缘,以及边缘之外,那一片被城市灯火模糊渲染的、无边无际的虚空黑暗。
那黑暗在呼唤她,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吸力。只要一步,很小很小的一步,所有尖锐的、嘈杂的、沉重的东西,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为什么和怎么办,就都会消失。奶奶的咳嗽声、饭盒空荡荡的回响、同学们刀子似的眼神和窃笑、王曦那张漂亮却扭曲的脸……还有顾辰。
顾辰。这个名字像一枚烧红的炭,猝不及防地烫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左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近乎呜咽的酸涩。手指冰凉,在口袋里摸索着,触碰到一小叠被体温焐得微暖的、边缘有些毛糙的硬物。是糖纸。那些顾辰给她的面包、牛奶糖外面包裹的糖纸。每一张都被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压平,藏在最贴身的口袋里。
她慢慢地、一根根松开僵硬的手指,将那叠糖纸从湿透的口袋里掏了出来。雨水立刻打在那些脆弱的、印着卡通图案的透明塑料纸上,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她低下头,借着远处霓虹灯模糊的光晕,看着它们。粉色的草莓味,蓝色的薄荷味,黄色的柠檬味……每一张的颜色都黯淡了,被雨水浸润,皱巴巴地蜷缩在她同样冰冷的手心里。它们曾经那么漂亮,像小小的、廉价的彩虹碎片,是她灰暗日子里唯一可以攥住的、带着甜味的希望。现在,它们只是一堆湿漉漉的垃圾,和她一样。
她抬起手,想松开。让这些无用的念想,和她一起,坠入那片温柔的黑暗里。
可就在指尖微微松动的刹那,一个声音,一个几乎要被狂暴雨声彻底撕碎的声音,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撕裂的惊惶,穿透层层雨幕,狠狠撞在她凝固的意识上：
白萱——！
那声音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意识里那层厚厚的、隔绝一切的保护膜。她猛地一颤,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脚下的湿滑让她差点真的栽下去。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疯狂地、毫无章法地在瘦弱的胸腔里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天台入口处,昏黄的安全灯在雨帘中晕开一团模糊的光。一个人影逆着光冲了出来,轮廓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只有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像濒死的兽,在哗哗的雨声中格外清晰。他跑得太急,被湿滑的地面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倒,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