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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声袅袅,正是那支古老的《凤求凰》。每一个婉转的音符都仿佛裹着杏花的甜香,带着春风的微醺,又似山涧清泉轻叩卵石的泠淙,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少年林霁霖因劳作而略显混沌的耳膜,径直钻入他那颗未经世事、尚在懵懂中跳动的心脏深处。他僵立在原地,笨重的木柴从肩上滑落,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溅起几点泥浆,他却浑然不觉。周遭的一切喧嚣——远处同门练剑的呼喝、山鸟的啁啾、风声的呜咽——都在那笛音响起的瞬间潮水般退却,无声无息。整个世界,只剩下那漫天花雨,和花雨中那个吹笛的少女。
那一刻,少年林霁霖空荡荡的心房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滚烫的手骤然填满,又被那悠扬的笛声温柔地揉搓着、熨帖着,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令人眼眶发热的悸动与充盈。十七年的贫瘠岁月里,从未有任何事物,能如此刻这般,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填满他灵魂的每一个缝隙。
她叫柳含烟。
往后的日子,林霁霖的世界彻底倾覆,轰然碎裂又重塑,只为围绕着柳含烟一人旋转。他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又渴望从尘埃中开出花来,献到她的面前。
柳含烟练剑时不小心擦伤了手臂,少年翻遍了灵剑山的药典,冒着被守山灵兽撕碎的危险,潜入后山寒潭深处,只为采撷那据说能美肌生肤、百年才开一次花的玉肌兰。采到那株散发着幽幽寒气、花瓣剔透如冰的奇花时,他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手臂上更是布满被寒潭边锋利冰棱划开的血口子。
当他捧着那株用命换来的玉肌兰,踉跄着出现在柳含烟的居所外,递上那朵冰晶般剔透的花时,柳含烟掩口轻笑,眼波流转,如嗔似喜:霁霖师弟,这等小事,何须如此拼命那语气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她随意地接过花,指尖不经意掠过他冻得青紫、尚在流血的手背,那冰冷的触感却在他心头点燃了一把熊熊烈火。
柳含烟生辰将至,他更是倾尽囊中所有——那是他省吃俭用、辛苦完成门派低级杂役任务积攒了整整一年才攒下的微薄积蓄。他徒步下山三天两夜,赶到百里之外最繁华的州府,只为寻得一块最纯净无瑕的羊脂白玉。又苦苦哀求一位手艺卓绝却性情孤僻的老玉匠七天七夜,打动了对方,才琢成一支玲珑剔透的玉簪。簪头雕琢着一簇含苞待放的杏花,花蕊处一点极细微的天然沁色,恰如少女含羞晕染的腮红。
当她生辰那日,在漫天星辉和众多同门艳羡的目光注视下,林霁霖颤抖着双手,将那支凝聚了他全部心血与炽热情感的玉簪,簪入柳含烟如云的发髻中时,她没有拒绝,只是微微侧首,对着铜镜顾盼生辉,唇边漾开一抹足以令星辰失色的笑容:师弟有心了。那一刻天旋地转,巨大的狂喜几乎将他淹没。他以为,这便是永恒。
然而命运的残酷,总在你以为抵达幸福的巅峰时,猝不及防地给予最沉重的一击。
又是一个杏花飘飞的季节。林霁霖的修为在日复一日近乎自虐的苦修中,终于有了寸进。他已能勉力操控着那柄入门时领取的普通铁剑,在演武场上划出几道稍显滞涩、却也初具形态的剑气。少年的心被希望和憧憬涨满,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等到技艺大成,不再是籍籍无名的学徒,他定要堂堂正正地站在柳含烟面前,求娶这位早已刻进他骨血里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