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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苔覆盖的红漆门
我第一次见到姑父是在母亲的葬礼上。那年我十七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灵堂角落,看他穿着笔挺的黑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在吊唁的人群里泛着冷光。他走过来拍我肩膀时,指尖的温度比深秋的风还要凉,以后跟姑姑住吧,她一个人也孤单。姑姑家在老城区深处,一栋爬满青苔的两层小楼。红漆木门推开时总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有人在暗处磨牙。姑父把我的行李箱拎上二楼,楼梯扶手积着薄灰,他的皮鞋踩在上面却没留下任何印子。这间房朝南,姑父推开走廊尽头的门,阳光斜斜地切进来,照亮漂浮的尘埃,是姑姑特意给你收拾的。房间里摆着一张雕花木床,床头嵌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框上的金漆已经斑驳。我放下书包时,手指不小心蹭过镜面,冰凉的触感里混着点黏腻,像没擦干净的血迹。姑父以前是做什么的当晚吃饭时,我看着他熟练地把鱼刺挑出来,码在盘子边缘,突然想起母亲生前从没提过这个姐夫的职业。
姑姑正在盛汤的手顿了顿,青瓷勺子磕在碗沿上发出脆响。姑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纹路,开了家小古董店,平时也收点老物件。他说话时,目光落在我手腕上——那里戴着串母亲留下的银镯子,链节处刻着细密的缠枝纹。我下意识地往袖子里缩了缩,碗里的排骨汤突然泛起腥气。
二、镜中倒影
住进来的第三个晚上,我被冻醒了。窗户明明关得很紧,窗帘却像被人扯着似的来回晃动,月光透过缝隙扫在地板上,形成一道狭长的亮带。我翻身坐起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床头的镜子。镜子里的我正背对着镜面,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心脏猛地缩成一团。我明明是面朝镜子躺着的。我屏住呼吸,缓缓转过头。镜中的人影也跟着转动,只是动作比我慢了半拍。当我们终于面对面时,我看见她咧开嘴笑了,嘴角咧到耳根的位置,露出尖尖的犬齿。啊!我抓起枕头砸向镜子,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姑姑和姑父很快冲了进来。姑父举着台灯,暖黄的光线下,他的脸一半在阴影里,怎么了做噩梦了我指着满地的碎玻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镜子……镜子里有东西!
姑姑蹲下来抱住我,她的肩膀一直在抖,傻孩子,哪有什么东西,是你太想妈妈了。她的头发蹭着我的脸颊,一股淡淡的福尔马林味飘进鼻腔。姑父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碎片。他用厚纸板把镜子残骸铲起来时,我看见他的指尖被他用厚纸板把镜子残骸铲起来时,我看见他的指尖被划破了,血珠滴在地板上,却没晕开,反而像活物似的钻进木纹里。第二天早上,那面镜子被换成了穿衣镜,立在衣柜侧面。我梳头时总刻意避开它,但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镜中的自己——有时是歪着头,有时是嘴角上扬,总在我没注意的时候做着不同的表情。更奇怪的是姑父。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在厨房倒水时,他会突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块绒布擦拭青铜器;我放学回家时,总能在巷口看到他的黑色轿车,车窗玻璃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表情;有次我半夜起夜,撞见他站在我房门口,手里举着个黄铜烛台,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姑父找我有事我握紧睡衣口袋里的水果刀——那是我昨天特意买的。他把烛台往身后藏了藏,笑容里带着点诡异的温柔,看你房间灯没关,以为你没睡。烛光映在他瞳孔里,像两簇跳动的鬼火。那天晚上,我在枕头下垫了把剪刀才勉强睡着。梦里全是姑父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我的脸,只是那张脸的皮肤正在一片片剥掉。三、古董店。周末的下午,我借口买习题册溜出了门。姑父的古董店藏在旧货市场最深处,门脸很小,挂着块褪色的木匾,写着藏珍阁三个字。推开挂着铜铃的木门,琳琅满目的老物件扑面而来——青花瓷瓶里插着干枯的莲蓬,檀木架上摆着缺了口的玉璧,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旧书。随便看看。一个穿唐装的老头从柜台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浑浊不清。我假装看货架上的玉佩,手指却在暗中数着屋里的镜子。椭圆形的铜镜挂在墙上,方形的铜盆摆在案几上,甚至连个破损的紫砂壶盖内侧,都能照出模糊的人影。小姑娘,要买什么老头拄着拐杖站起来,他的腿似乎不太方便,走路时拖着一条腿。我找我姑父,我指着墙上挂着的合影,照片里姑父站在老头身边,两人中间摆着个盖着红布的长方体物件,他叫林正国。老头的脸色突然变了,手里的拐杖咚地戳在地板上,你是他什么人我是他侄女。话音刚落,店门被推开了,铜铃叮当作响。姑父站在门口,逆光的剪影里,他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布袋。小晚,怎么跑这儿来了姑父的声音很平静,但我注意到他握着布袋的手指泛白。老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了,正国,你这侄女……跟她妈妈真像。姑父没说话,只是拉着我的胳膊往外走。经过柜台时,我瞥见老头正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盯着我,他缺了颗门牙的嘴里,念叨着模糊的词句,听起来像祭品镜子换命。
四、消失的租客
从古董店回来后,姑父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他会在吃饭时盯着我的手,看我握筷子的姿势;会在我写作业时站在门口,观察我握笔的指法;有次我在院子里晒被子,转身发现他正举着卷尺,测量我影子的长度。姑父,你在做什么我抢过他手里的卷尺,软尺上标着的不是厘米,而是一些奇怪的符号。没什么,他拿回卷尺塞进兜里,从身后拿出个精致的木盒,给你看个好东西。盒子里铺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光滑得能照出睫毛。镜缘刻着十二生肖,其中属兔的位置缺了个角。这是唐代的铜镜,姑父用指腹摩挲着镜面,据说能照出人的本相。我突然想起那个被我砸碎的镜子,胃里一阵翻涌,我不感兴趣。他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你妈妈以前很喜欢这些老物件。这句话戳中了我的软肋。我接过铜镜时,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镜中的我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可当我眨了眨眼,镜中人却没动,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当晚,我被一阵拖拽声吵醒了。声音来自楼下,像是有人在拖动沉重的物体。我悄悄推开房门,楼梯上散落着几缕黑色的长发,一直延伸到客厅。客厅的灯亮着,姑父背对着我,正把一个用白布裹着的东西塞进麻袋。白布的缝隙里,露出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甲缝里还卡着点泥。姑父我吓得捂住嘴,才没叫出声来。姑父猛地转过身,麻袋滚落在地,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他的脸上沾着血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小晚,你怎么又醒了你在做什么我的目光扫过墙角——那里原本放着台缝纫机,是三楼租客王阿姨的。她昨天还送了我一碗自己做的绿豆糕,说她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姑父弯腰把麻袋重新捆好,动作冷静得可怕,王阿姨家里有事,连夜搬走了。拿她的东西……我帮她收着呢。他扛起麻袋往门口走,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他身上除了古董的霉味,还多了股浓重的消毒水味。第二天早上,三楼的房门敞开着,里面空荡荡的,连墙上的钉子都被拔走了。我在楼梯拐角捡到枚银色的发卡,上面镶着的水钻碎了一半——这是王阿姨昨天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