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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爸爸、奶奶、哥哥都哭啦!羞羞羞!
他指着自己满是泪痕的脸蛋,大人还哭花脸脸!老爹说……孩子顿了顿,像是在努力理解并组织语言,奶声奶气地复述着旁人听不到的教诲,老爹说……说他不挂心,让你莫哭了……他要好好看看屋头,莫哭……
一股看不见的悲伤和凝重的氛围在空气里弥漫、叠加,像无形的网,裹挟着每一个人。秦守生夫妇听了儿子的话,哭声稍抑,但心头的酸楚更加汹涌,只能不住地点头,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那短暂的温情,在死寂的丧宅中,像摇曳在寒风中的微弱烛火,温暖又脆弱得令人窒息。
秦俊杰小小的身子突然僵住了片刻,脸上的笑容褪去,一种陌生的迷茫和不舍渐渐爬上他纯真的面庞。他抬起头,再次望向那片虚空,似乎在聆听。然后,他垂下眼睫,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委屈:
老爹说……他时间到了,孩子的声音低了下来,软软的带着困惑,他…他不能…再回来看我们了…要走了……爸!秦守生闻言像是又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下意识上前一步。他媳妇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泪水扑簌簌掉得更急。
这时,一直安静卧在旁边、将大头温柔地抵在某个空处的大黄狗,忽然低低地呜咽了一声,耳朵微微颤动,似乎也在听着告别。它缓缓站起身,留恋地蹭了蹭那片空气。
秦俊杰看了大黄一眼,又看看那片空气,小嘴扁了扁,脸上是孩童努力想理解大人世界复杂的诀别表情。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小小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他没有进屋,也没有走向父母,而是迈开步子,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黑黢黢的院子大门方向走去。大黄狗喉咙里发出轻微不舍的呜鸣,亦步亦趋,紧紧跟在俊杰身旁。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一人一狗的背影上。秦守生像被无形绳索牵引着,脚步踉跄地跟了上去。他没有试图去抱儿子或是阻止。他媳妇和堂叔他们下意识地也跟了几步,停在院中央,屏息凝神地死死盯着大门外那片越发浓稠的黑暗。
唯有我。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驱使着我,像是被卷入漩涡中心的叶片,不由自主地也跟了上去。恐惧还在,甚至更强了(尤其是那几张红钞票在我脑海里反复闪现),但一种更为原始的、洞穿幽冥的渴望压倒了它。也许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又或许是为了某种荒诞的目送
我们沉默地跟在那个小小的信标后面,走得不快。脚步声落在坚实的泥土地上,显得异常空洞。夜露微凉的气息裹挟着泥土的味道,但另一种寒意,是那种侵入骨髓、带着某种终局意味的冰冷,无声地弥漫在空气里。院外的田野,虫鸣像是约好般彻底死寂了。远处模糊的田埂轮廓、偶尔点缀的树影,全都融化在粘稠沉重的黑暗里,如同一幅静止不动的黑缎。
俊杰小小的身影在门口那盏光线微弱的路灯下停顿了一下。他仰起小脸,对着空无一物的院外前方又说了句什么,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失落。然后,他再次迈开步子,走出了院门。大黄紧紧贴着他。门外是一条用碎石和黄泥铺就的小路,通向村口那个公共打谷的道场。路两边是高高的、用碎石和黄泥垒起的院墙。影子拖得很长,浓黑得化不开。离开门口微弱灯光的照射范围,黑暗瞬间吞噬过来,只能勉强看见前方俊杰那模糊、小小的白色衣角轮廓在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