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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说谢谢。只是将脸微微埋进那带着实验室消毒水和我的体温气息的被子里,轻轻蹭了蹭,像一株找到依靠的藤蔓。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时间在实验室这个封闭的、与世隔绝的微缩世界里,流淌得既粘稠又飞快。我给她起了个名字——青蘅。一个古书上记载的、带有草木清气的名字。她接受了,每次我叫她,那双蓝紫色的眼眸总会望过来,带着一种专注的倾听。
青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挑战我认知边界的谜题。她的知识似乎并非来自学习,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关于植物本质的直觉。她能在复杂的色谱仪图谱前,仅凭指尖的轻拂(她总是极其小心地悬空操作),便精准地指出某个微小的异常峰值的植物学意义。她能在我对一组矛盾的数据百思不得其解时,指着窗外被雨打湿的树叶,用她那冰晶般的声音说:看,脉络的走向,就是水分和光的路径。数据打架的地方,也许是光被别的叶子偷走了。
她的语言是破碎的、跳跃的,夹杂着大量关于光、水、土壤、根系、季节的隐喻,像一首首不成调的植物歌谣。理解她,像是在解构一种全新的、只属于植物王国的语言密码。每当她试图解释一个复杂的概念,实验室的灯光下,她的指尖便会无意识地轻轻划动,空气中便留下短暂存在的、散发着微光的浅绿色轨迹,如同叶片脉络的幻影,稍纵即逝。
我记录下她所说的每一个字,试图用人类的逻辑去拼凑。同时,我也在暗中进行着另一项记录。一个只存在于我加密硬盘深处的文件夹,命名为《Ly-7日志》。里面详细记载着她每天的状态:体温(非接触式红外测温显示恒定在低于室温2℃左右)、能量消耗(通过监控实验室光照变化推测)、语言能力的微妙增长、以及……她身体透明度的变化。这变化起初极其细微,若非我每日定时拍摄的高清对比照片,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如同最纯净的水晶,在某个角度下,会短暂地失去实体感。
而最让我心神不宁的,是每一个深夜。
无论我工作到多晚,只要我躺在那张行军床上,闭上眼,黑暗中,总会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像藤蔓在悄然伸展。无需睁眼,我便能感觉到那股清冽的、混合着雨后泥土和铃兰幽香的气息在靠近。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凉意。
她总是无声地蜷缩在我床边的地板上,紧挨着行军床的金属边缘,将自己缩得很小很小。像一个贪恋着炉火余温,却又深知火焰危险的生灵。有时,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我能感觉到她冰凉的发丝无意间扫过垂在床边的手背,那触感像最细的冰丝,瞬间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我从未出声,从未动弹,只是僵硬地躺着,听着她轻浅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与我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那是一种无声的、巨大的诱惑,也是无时无刻的警告。她的靠近,是对凋零禁令的背弃。而我的默许,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