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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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的身体猛地一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白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我慌忙扶住她,掐人中,拍后背,好一阵折腾,她才悠悠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却像被抽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完整的字也吐不出来,只有浑浊的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我猛地转身,抓起门后一件厚重的蓑衣胡乱往身上一套,抄起倚在墙边的手电筒就冲进了泼天大雨里。
村道早已成了翻滚的泥河。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瞬间就湿透了蓑衣下的衣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风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疯狂撕扯着蓑衣的边角,要把人掀翻在地。手电筒的光柱在浓稠的雨幕里显得异常微弱,仅仅能照亮前方几步远翻腾的泥浆。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狂暴的雨声,还有我脚下踩着烂泥发出的吧唧声,以及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快到村口时,手电光柱扫过前面。影影绰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没有喧哗,没有哭泣,只有一种死寂的沉默,沉重得压过了风雨声。他们像一群淋湿的、僵硬的木桩,钉在泥泞里,围成一个半圆,全都面朝着同一个方向。
我拨开前面几个同样湿透、身体冰凉僵硬的村民,挤到人群最前面。手电光柱颤抖着,终于撕开了村口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光柱,猛地定格在那株巨大的老槐树上。
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树,虬结的枝干在风雨中狂乱地舞动,如同无数只挣扎的手臂。而此刻,那些粗壮横生的枝桠上,赫然悬挂着一个个湿透的、沉重的人形轮廓！
尸体。
密密麻麻的尸体。
有男有女,无一例外,都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穿着深色的、被雨水浸透的棉袄或布衫,身体在狂风里微微地晃荡、旋转。雨水顺着他们低垂的头颅、僵直的四肢不断流淌,滴落在泥地上,汇聚成一小滩一小滩浑浊的水洼。绳索深深勒进脖颈的皮肉里,留下一道道刺目的深紫色淤痕。一张张被雨水泡得发白发胀的脸庞上,眼睛都空洞地圆睁着,瞳孔早已扩散,却诡异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后山那片黑魆魆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