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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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单生在西汉初年的南阳郡,村东头的歪脖子柳树下就是他家的茅舍。爹娘是种庄稼的老实人,爹总爱在犁地时哼着
灶火暖,日子甜
的调子,给刚出生的儿子取名
单,盼他这辈子像灶膛里的火苗,安安稳稳烧着就好。可这孩子打小就不一般,别家娃娃追着蝴蝶跑,他总蹲在灶房门口的青石板上,看娘往灶膛里添柴时,火苗如何顺着柴缝钻,如何把锅底舔得发亮。他还爱捡些碎瓦片,在地上垒出巴掌大的迷你小灶,用晒干的蒲公英绒当柴,嘴里念叨着
添柴要空心,烧火要实心,那认真的模样,常惹得路过的婶子们笑:这娃怕不是灶王爷托生的。
七岁那年秋收,金黄的谷穗压弯了田埂,爹却在打谷场被脱粒的石碾砸伤了腿。血顺着裤管流进泥土里,染红了半捆刚割的谷子,家里的顶梁柱就这么塌了。娘白天要下地挣工分,手指被镰刀割出的口子缠着布条,夜里就在油灯下缝补浆洗,常常累得趴在灶台上打盹,额头抵着冰凉的铁锅。张单看在眼里,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踩着小板凳往灶膛里添柴。他记得娘说过
火要虚,人要实,总把柴火架得松松的,让火苗能自在地窜。有回他把红薯埋在灶膛的余烬里,想给娘个惊喜,却被隔壁二丫喊去摸鱼,忘了时辰。等娘披着星光从地里回来,红薯已烤成了焦炭,黑黢黢的像块烧过的石头。他蹲在灶前哭,眼泪砸在灶台上的水渍里,娘却笑着剥开焦皮,掏出里面还软乎的芯:咱单儿有心,这红薯焦得有滋味,像咱日子里的甜。
九岁那年冬天,雪下得能没过膝盖,村里的老灶匠王瘸子得了风寒,缩在漏风的土坯房里,连口热汤都喝不上。王瘸子年轻时修灶摔断了腿,无儿无女,靠给人修灶糊口,工具箱里的铁锨比他还老。张单每天提着陶罐,把家里省出的米汤送到王瘸子家,罐子外面裹着娘的旧头巾,怕汤在路上凉了。他还学着大人的样子,用布蘸着爹喝的烈酒给老人擦手心,酒气混着药味,呛得他直皱眉。某天王瘸子咳得像拉风箱,指着墙角的工具箱说:娃,想学修灶不这手艺能换口饭吃,还能看清人心。
张单眨巴着冻得通红的眼睛点头,从此每天做完功课,就蹲在王瘸子床边的草堆上,看他枯瘦的手指比划着讲灶膛的构造:灶膛要像人的肚子,上窄下宽才装得住火气;灶门要留三分斜,风才能顺顺当当往里走,就像做人要懂转弯。
王瘸子还教他认灶土,捏起一撮黄土在他手心搓:你看这土,要攥成团不散,摔在地上能裂开,才配得上灶王爷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