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老屋虽小,人气极旺,早饭后到晚上八九点没断过来串门的人。老的八十多岁,小的也有十几岁,如徐传乐,十六七岁,是外地人,随他爸来陡沟落户。他爸是陡沟供销社会计,徐传乐不知为什么没上学,在生产队棉花地让点轻快活,挣点不值钱的几分工。他酷爱听书,有时棉花地也不去,一听就是半天,人家收工他回家,他妈认为他下工了,并不知他是在我家听书的。小伙忠厚老实,说他孬好都是憨憨地笑笑。赤红脸,中等个子,嘴上没遮拦的生产队小青年替他起个外号“徐大刮子”,不知其内涵是什么。故而上工的小青年见他不喊徐传乐了,干脆来个“大刮子”,好叫不拗口。他也不生气,还是笑笑。
一九六九年,老屋实在支撑不住,真的要倒了。我姐姐夏绍娥到县民政局反映我家老屋即将倒塌的情况。民政局委派陡沟民政股长来我家实地调查,情况属实。县民政局批给我家二十几根松木行条,又批两千块黑瓦,将老屋推倒重建。建了三间土墙瓦面的堂屋。当时生产队盖瓦房的极少,见我家建了瓦房,无不投来既羡慕又嫉妒的目光,认为我家“鸟枪换大炮”了。
二〇一〇年,老屋身底的地基,连通上边的建筑以一万余元的价格卖给我远房侄孙了。他刨去宅基上的老屋及两间砖石结构的东厢房,建起了两层半的一幢小洋楼。我也举家搬迁到陡沟中学家属区去了。离老宅远了,但一年之中我也会利用散步的时间回到老宅基上看几次。侄孙家小洋楼建得小巧玲珑,有江南的建筑风格。半层上的小角楼旁边有一个十来平米的小阳台,上面摆几盆不知名的花草,去了几次上边皆有鲜花绽放。宅基还是我家老宅基,上边的使我魂牵梦萦的老屋却不见了踪影。昔日天天来老屋串门的四邻皆已作古,我父亲若还活着,得有一百二十岁了。人生如梦,回首往事,恍如隔世。改革开放不过三十几年,社会发生多么巨大的变化啊!现在国富民殷,农村的平房不见了,座座楼房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拔地而起,小轿车成为普通人家日常出行的代步工具,家家户户今非昔比了。一日三餐,餐餐大米白面,以前逢年过节才舍得打二斤肉让大人小孩解解馋,可现在只要想吃,顿顿皆吃得起鱼肉,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光光鲜鲜,生活幸福而美好。可我站在老宅前的心情,这些年轻人哪能理解?我怀念我们的老屋,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时期曾在这里度过的老屋,在那二十几平米的老屋内有过的温暖、欢乐、幸福、辛酸、忧伤和愁苦,我此时都倍感珍惜。
我已是一位古稀老人了。每次我来到我家的老宅前,脑海里总浮现出低矮的、被烟熏得漆黑的、土墙草面的两间老屋。往事历历在目,如在昨天。内心不禁发出一声慨叹:
老屋虽破情义暖,泥炕伴我过童年。
串门高邻皆作古,音容笑貌在眼前。
高楼万丈我不羡,土墙草面我独怜。
重温老屋情与趣,更深夜半梦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