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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说到做到，请陛下收回顾明的世子之位，又在朝堂上言明与顾明断绝母子关系，下了朝后不消一会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我还特地下令，所有的田产铺子见了顾明，不得再叫他少爷。很快，管家就告诉我，顾明在侯府外面说要见我。我没让他进门，只身出去。一见到我，顾明脸上愤怒更甚，他指着拦着他的府兵，质问。“母亲，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叫我侯爷。”顾明愣了一下，怒火更深。“我看您是走火入魔了！先前为了唐媛，谋求爹的家产害他被蛮夷生擒，现在又因为她的女儿，抛弃您的亲儿子！”“我可是您的亲子！”“虎毒还不食子，我看你是昏了头！”听着他的声声指责，我心里开始怀疑顾明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儿子？如果是，为什么他没有脑子？本想看看他是不是悔改了，没想到是我高估他了。我不欲与他争辩。“你爹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你既然没有脑子分辨，我也不加以赘述。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想过好日子还是远离你爹。”顾明红着眼喘着气，面上还是愤愤的。但我知道他在考虑。他和他爹虽说有些父子情深，但他爹朝不保夕的，连自个小妾都养不活。他心里也明白得很，权势地位，只有我才能满足他。顾明恨恨地看着我，妥协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屈服吗？我答应你和云和成婚，让她做世子妃乃至侯夫人，但她别妄想得到我的人和我的宠爱，我和玉儿住在外边，你也让她少来碍眼！”顾明一副屈辱的表情让我火大，说句不中听的，我真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有没有脑子。“顾明，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你母亲是我，和和都不会看你一眼，包括你的玉儿。”顾明彷佛受到了侮辱。“别以为你是我母亲就可以随意侮辱玉儿！她和云和不同，她看中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身份。”我懒得说教他。“行了，你的玉儿冰清玉洁，与我们这些俗人不同。”“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呢？你的玉儿不图你的身份，你现在一介庶民，可以和她长相厮守了，做什么回来呢？”顾明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又抿着唇看着我。哦，等我给台阶让他回来呢，最好还是求着他。但我偏不。见我不说话，他后背逐渐出了汗，周围人也多了起来纷纷对他议论纷纷，他实在受不住，灰溜溜的离开了，连狠话都忘了甩。我颇为失望，揉了揉眉心。顾明心性如此不堪，真真是辜负了我这些年给他花费的钱财。不过也幸好云和没嫁给他。我低声吩咐管家务必详查陈玉。半个月后。顾明一直和顾烨居住在京郊的宅子里，那是顾烨的私宅，之前用来安置外室的。他没戒赌，失去了顾明的补贴，他们的生活变得拮据起来，连赌资都拿不出来。要债的天天来砸门，饶是如此，顾明也没有怪顾烨，反倒是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来。一日，我正问云和愿不愿意随我上战场时，管家匆匆打断了云和的回话。他说顾明和顾烨带着几个壮汉围在侯府门口闹事，险些打伤了府兵，管家不得已只能把他们带进来了。云和默了半晌。“顾明他疯了吗？”我头疼。“他不是疯了，只是本性暴露。”再好的教育也盖不住他骨子里的愚蠢。“秦姨，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我摆了摆手。“不用，你去厨房看看桂花糕好了吗，你母亲爱吃，等会带点回去。”云和听话的退了下去。人还没到，就听见了顾明和顾烨吵吵闹闹的声音。一到庭院，顾烨正巧与我对视。早些年他样貌不错，又因常在军营，身材也好，能唬住不少姑娘，好些人冲着他的爵位和样貌要给他做妾。而如今他嗜酒嗜赌，常在市井厮混，昔年的俊逸早已消散，现下大腹便便的身材和浑浊的双眼叫我倒尽胃口。他看到我，狰狞的要扑过来，却被府兵的长矛逼了回去。“秦嘉平！你竟然还敢来见我！”我报以微笑。“不是你非要在我的侯府门口在闹事？”他仿佛被戳到痛点般喘着粗气。“你的？”“这侯府原先可是我的！是陛下赐给我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害得我在边境被擒，害我削职为民！”“识相的，你现在就把明儿接回去退位让贤，让他袭爵，否则这辈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害你？”我退后两步，不愿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你建功立业，功是哪来的，还用我提醒你吗？”许是我嘲讽太过，让他想起不愿回想的往事，他脸憋得通红，愤怒的又想冲过来，府兵一脚踹在他膝上，他捂着腿半倒在地上。“爹！”顾明孝顺的扶起顾烨，指着那名府兵怒道。“他是我爹！轮不到你这个狗腿子打！给我爹跪下赔罪！”府兵为难的看了我一眼。“行了顾明，少在侯府逞威风。”我实在见不得他那副蠢样，被自己亲爹当枪使还替他出头呢。顾明脸上红一阵青一阵，腰上特地挂着云和送的玉坠子。“母亲，看到父亲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之情吗？你就一点不心虚吗？”“你屡次加害父亲，看到他现在被人欺辱，你就没有半分不忍？”顾明的句句指责，都让我心寒不已。我为给他地位钱财，以女子之身上战场厮杀，他这些年享受的，都是我拿命换来的，他不心疼我，反倒替他那虚伪的爹质问我。这场闹剧，是我此生绝无仅有的失败。见我沉默，顾明以为我心虚了，反倒更起劲。“母亲，现在给爹认个错还来得及！只要你悔改，你还是我母亲。”“我们是一家人啊，没得为一个外人争来斗去的。”他口中的外人，自然是唐媛和云和。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顾明，我对你很失望。”他一愣，瞪大双眼，神情与顾烨如出一辙。“母亲，你还是执意维护外人。”“我对你也很失望，你不配做我母亲！”我揪下顾明腰上的玉坠子，冷冷的看了他们父子一眼，转身离开。管家小心翼翼跟上来，问我该怎么办。“送官府。”在侯府门口闹事，也是不小的罪名了。“我不希望再见到他们。”8我特地让管家同去，果然他们父子被丢进了大牢里。唐媛从云和口中得知此事，特地夜里来陪我。她没有多说什么，亲自做了顿饭陪我吃。吃过饭，她问我。“陈玉查得怎么样了？”我吐出一口浊气。“这位陈姑娘可不简单。”唐媛面露好奇。我冷笑连连。“这位陈姑娘曾怀过孩子，这孩子父亲你也熟得很，是钱钊。”唐媛面露震惊。“是雍侯府的入赘女婿？前几日和你铺子抢生意又赔了个精光那个？”“就是他。”我缓缓深吸一口气。“我怀疑这个陈玉是他安排的。”“他原先被雍侯安排在盐铁司当差，油水极多。我替顾明讨闲职时，陛下随手将他的职位安排给了顾明，后来顾明嫌这嫌那，我才将他安排到礼部做员外郎。”“从职上退下后，他开始掌管侯府铺子，这不前几日又盯着我的铺子抢生意。”“听说他照着和和之前的想法，又开了糕点铺，几乎与我们的一模一样。”“他这人惯爱走捷径，指不定就是他的手笔。”唐媛还是皱眉。“他不是赘婿？雍侯府的那位千金能容得下陈玉？”“能容得下，还有顾明什么事？”唐媛一脸无话可说。“这真是……那你要怎么办？”我冷呵一声。“如果他要送上门来，我也不介意。手下败将罢了，有什么可忌惮的？”“是是是，谁不知道你秦嘉平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闻言，我笑出声来，今日的阴霾一扫而光。9顾明和顾烨没从牢里出来，陈玉坐不住了。一觉睡醒，管家急匆匆来报，说是侯府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老百姓，都在听陈玉哭诉。“现在外头人都在说您抛夫弃子陷害丈夫……”管家颇为焦急。云和满头是汗的跑过来。“秦姨……”我替她拭汗。陈玉，或者说陈玉背后的人深谙舆论之道，陈玉半夜便跪在侯府外，直至现在，听说外边的百姓都在替她叫屈，声讨侯府。我与云和站在门后，饶有兴趣的听着陈玉的声声泣血。“夫人，您也是人啊，怎么如此冷血？顾明可是您的亲儿子啊！”“顾叔叔与您同枕那么多年，您怎么如此狠心将他们送进大牢里？”“我知道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得罪了云小姐，顾明是为了我才在订亲宴上下了云小姐的面子。”“我给云小姐磕头，求求您消消气吧。”“我知道您嫌我是烟花之地出来的，嫌我脏，不愿意顾明和我在一起，但是顾明是无辜的，爱情是无辜的，都是我的错。”“亲情是无价的，我们都在等您回头。”“顾明那么敬重您这个母亲，您却亲手把他送进大牢里，您怎么狠得下心？”我若有所思。“若是当初我也哭上一哭，叫世人知道顾烨的嘴脸就好了。”云和颇为无奈地看我一眼。“秦姨，您上点心吧，这确实有些棘手。”我拍了拍她的手。“他之前的计谋无一不是出自我手，而我的功劳也被他所占，正因为陛下知晓，才将他贬为庶民。”“这倒也……”“我收复北萧六州，陛下亲口说过顾烨不堪为良配，叫我写了休书重新将他休弃，替我盖了章。”云和眼睛亮了。“休书呢？”管家捧着盒子上前。“在这呢。”云和略略看了一遍，朝我眨眨眼。“秦姨，交给我吧。”我笑了笑。“好。”云和推门出去，外头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接着便是陈玉的哭声，句句不离爱情。我站在里头，听见云和坚强有力的声音。“诸位，我是与前世子定亲的云家小姐。”她略略简述了我与顾烨之间的恩怨。“若不是秦姨收复了北萧六州，诸位还能安然在此吗？”陈玉的声音响起。“可到底顾叔叔和顾明是夫人的家人啊。”“陈姑娘慎言，是秦姨休弃了顾烨，秦姨的休书乃陛下定章，你敢质疑？”“陛下曾言顾烨不堪为良配，陈姑娘这又是做什么呢？对陛下有异？”“少时乃顾明亲口言要娶我为妻，我亦满心欢喜。可他临前变卦羞辱于我，你敢说他重情重义？他幼时受我母亲诸多照拂，却羞辱她的女儿，也叫无辜？诸位也有儿女，若遇此狼心狗肺之辈，也能安然与他说笑？”“陈姑娘，此乃朝廷命官居所，你若真有天大冤情，可鸣鼓告御状，你敢吗？”过了一会，云和满面笑容进来邀功。“他们都说秦姨巾帼不让须眉。”10我摸了摸云和的头。“还不够。”“和和，不要给对手机会。”云和略略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过不久，原是在侯府周围传播的顾烨顾明事迹传的满京城都是，沸沸扬扬，成了诸人的饭后闲谈，连带着陈玉也被人指指点点。“陈玉背后的人查出来了。”云和缨枪一放，随口问。“是钱钊吗？”我点了点头。“陈玉被父亲卖到花楼后被钱钊所见，钱钊替她赎身养在外边。她替钱钊偷过别家的配方，结果被送进了大牢里。大概过了几个月，钱钊替她打点把她弄了出来。”“后来她又进了云府做扫地丫头。”“哦对，那日之前顾明去过云府，大概他俩是那时看对眼的。”云和瞪大双眼。“这，她……”“今日钱钊仿着咱家开了糕点铺，似乎冲着咱们的配方来的。”云和一笑，自信满满。“此事交给我。”我笑着看她出门，感叹年轻真好。想到顾明，我又觉糟心了起来。云和动作极快，换了个假配方给钱钊，来了个将计就计。最后云和趁他焦头烂额时快速对他其他产业出手，钱钊反防不胜防，最后云和大获全胜。11今日侯府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雍侯府的千金，钱钊的妻子李月。她一进前厅，未语先笑。“早听闻您的事迹，一直不得空拜访。今日有幸，才见到您。我们家和云家还有些交情，我便与云小姐一般叫您一声秦姨，如何？”她亲亲热热，我也明白她的意思，一同笑道。“说的哪里话，你及笄礼上我还去过呢。”李月笑意更深，坐在下首，命人抬上箱子。“来得仓促，秦姨莫见怪。”她开门见山。“我是为钱钊而来。他不懂事，得罪了您和云家，您高抬贵手。”我笑容不变。“月月啊，此事是和和负责。再说商场如战场，诸位都是各凭本事。”我差点明着把钱钊没本事甩她脸上了，她依旧不恼。“这外头传的我们雍侯的名声不好听。我也不让秦姨为难，钱钊的私产，京郊的田产，分您一半，怎么样？”“您放心，钱钊有我们的人看着，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我眼前一亮，那可不少，李月倒是爽快。这么通透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和钱钊绑在一起了呢？我没忍住问出声。李月冷笑。“原先看他好拿捏，没想到花花肠子不少。我李家可由不得他摆弄。”看着她的神色，我莫名想到了我自己，叹了口气，我不再言语。……没过多久，钱钊和陈玉都没了消息，云和倒是听到了一点风声。“李家姑娘手腕强，雷厉风行的把陈玉丢回花楼了。”“陈玉哭着喊着要见钱钊，钱钊不但不敢吭声，还要哄着李家的。”我哑然。“陈玉幡然醒悟了？”“没有，她坚信她的钱郎会再来接她。”世界之大，真是让我开了眼。陈玉和顾明不愧能在一起。云和犹豫了一下。“秦姨，顾明出来了，听说现在父子俩没房子住，惨得很。”提到顾明，我心里再无半点波澜。“祝他好运吧。”12顾明被绑架了。我与唐媛刚从庄子回来便听到了这个消息。管家拿着不知谁丢在门口的信件，忧心仲仲的告诉我。唐媛惊讶。“嘉平，怎么说？”我看不出丝毫紧张。“信里说顾明在他们手上，叫我带着十万银票蒙眼到郊外，否则便撕票。”唐媛有点担心。“嘉平，顾明虽然不听话，但……”我面无表情的转身。“顾明啊顾明，真是太没出息了，想出这种烂招数。”“联合外人骗我的钱，亏他想得出来。”顾明是我亲儿子，我还真能不管他不成？我派人盯着他，他一出来就去给陈玉赎了身，随后他在京郊租了庭院，两人好不快活。今日派过去的人才来报过，转身他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出。真是我的好儿子。不过晚上我派过去的人回来说，顾明好像真的被绑架了。他说原本顾明和陈玉去了山上寺庙，意图营造被绑架的假象，以此来敲诈我的钱财。谁知到了晚上，两人都不见了踪影。寺庙后门有马车印，看着真像被绑架了。我皱着眉没出声，让他们继续查。能在我的人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绝不是顾明的本事。难不成假劫匪遇到了真劫匪？13顾明那边三天没有消息，陈玉也销声匿迹。我的人倒是知道顾烨的消息，可他依旧在赌场醉生梦死。我依旧让人跟着顾烨，说不定是装的呢。我结的仇也不多，就顾烨……突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而云和也跑了进来。我当机立断。“和和，钱钊在哪？”云和气喘吁吁。“秦姨，我查过了，最近钱钊倒是好好呆在侯府，据说没出去过。”“盯着他，他没出去，不代表没人找他。”云和也想明白了，点了点头。“对了，秦姨，此事我已经上报京兆府了。”虽说顾明已经不是世子，我还与他断绝了关系，但我不能真不管他。事关我，京兆府也很上心。劫匪也很沉得住气，直到第四天才派了一个小乞丐来送信，一同送来的还有顾明的玉佩。我一边假意筹钱，一边让云和继续查。整整四天，钱钊都在陪李月，丝毫看不出来。我正打算让云和去查别的时，夜里，顾烨找上了钱钊。两人嘀嘀咕咕，似乎还有争吵声，隔着墙听的不真切，云和心机，率先让人拿下他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这可是侯府！”钱钊恨恨地瞪着顾烨。顾烨直接吓得嚷嚷了起来。“别抓我，都是他干的！”……顾烨这个软骨头交代的很快，他承认伙同钱钊绑架了顾明，起初就是想换点钱花花，但是他也不知道顾明被绑到哪了。“顾明可是你亲儿子。”顾烨无赖大喊。“那不都怪你吗！谁让你不给我钱，是你害死了他！”我不欲听他胡言乱语，去审问钱钊。钱钊倒是嘴硬，但是也没能硬过刑具。很快他就吐出了顾明的所在地。14我随京兆府一同去救人。顾明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一块抹布，陈玉在他身边抹眼泪，嘴里哭着。“我不是故意的，你信我，顾明。”看着顾明犹豫的眼神，我恨不得把他打一顿。顾明被救了出来，他躺在侯府床上疼的嗷嗷叫，除了被打了一顿，没什么大碍。听说我把陈玉关进了大牢，他连他爹都不顾了，冲我哭。“母亲，玉儿是被逼的，你快把她放出来。”我险些要被气死。“你知不知道那个陈玉在跟你的时候还和钱钊不清不楚？”顾明一脸茫然，显然不知情。我失望透顶，也不想骂他，转身就走，哪怕他一直叫我我也没回头。等他伤好了一点，我直接叫人把他赶了出去。听说伤好了以后他在牢里见了一次陈玉，陈玉对他哭了一顿，他头脑一热，又来侯府门口求我，怎么打骂都无济于事。原因是陈玉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云和也忍不住，征得我同意后，将陈玉和钱钊的资料甩到他脸上了。顾明看完后，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他再没管过陈玉。而顾烨和钱钊，在我的运作下，直接判了流放，永不得回京。估计得等到大赦天下了。我带云和上了战场，她心中也有沟壑。唐媛很无奈的送了我们一趟。开春的时候我和云和凯旋，在回京的路上我看到顾明风头垢面的看着我们。以后他是好是坏都和我没关系。云和最后继承了我的侯府。我总算没有愧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