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哲学篇:中国历史哲学纲要 (第11/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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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系列复杂的地理空间结构,还要经受气候变迁所带来的影响。历史上的草原民族南侵中原,既有可能是因为寒冷骤至,资源不敷使用,也可能是因为温暖太久,人口繁衍过剩;中原不得不做出一系列的应对,或胜或败,历史上长城的修建位置在某些区域曾经南北波动两三百公里。倘把气候变迁视作“天”,具体的地理结构视作“地”,可以说,正是这天覆地载,才搭建起人类历史所赖以展开的舞台,人类的精神史在天地之间逐渐自我发展、充实起来,天地因此也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为人类的自我意识提供外部坐标系。
在这样一种大的地理空间视野下,会发现中国的历史并不是个单一均质空间中的运动,而是个多元复合体系的演化。这个体系的结构复杂性超过了世界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其内部同时包含着多种生态、文化、经济区域,诸区域内所生活的人群在历史上起着各自差异很大、又不能相互替代的作用,彼此间有着深刻的共生与互构关系;脱离开其他区域,单个区域的历史逻辑便完全无法获得解释。<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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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这种深刻的共生与互构关系的历史逻辑,详见本书第一章中的讨论。">
就古代中国历史而言,长城以北武功煊赫的草原帝国,拥有横跨欧亚大陆的普遍视野,但因其文治的孱弱,难以获得清晰的文化表达;长城以南文治粲然的中原帝国,主张精神的普遍性,却因定居的生活方式而迷失在狭隘的特殊视野当中。中原的普遍性需要通过草原获得展开,草原的普遍性需要通过中原获得自觉。西域和雪域通过特殊的精神输出,刺激着中原与草原在精神秩序上的各种重构;后者则以其政治力量反向输出,让前者获得超出小共同体范围的秩序。在超越这诸多区域的多元帝国当中,古代中国才真正实现其普遍性,作为体系的中国,也才获得其精神凝聚力。能够建立起多元帝国的担纲者,不会是来自纯粹农耕或者纯粹草原的任何一方,因为任何一方都无法理解对方的精神世界与治理逻辑;担纲者只能来自农耕、草原的过渡地带,也就是东北地区或者长城沿线。过渡地带的人要想在本地立住脚,便必须能够同时理解农耕与草原,一旦天下大乱,他们是唯一有能力整合两个方向资源的人群,从而担纲起结合草原的视野与中原的精神的使命,建立一个覆盖大疆域多族群、实行多元治理的普遍帝国。
因此中国的历史,便是一部体系史。这个体系内部的生老病死起承转合,或者说这个体系的演化史,构成了世界历史运动过程中的一个子系统与自变量。“中国”这个体系内部各区域的人群有着一种深刻的、本质性的共生关系,他们以有时是对抗、有时是合作的方式,联手推动了帝国秩序的形成与自我超越。各区域有各自的区域性历史记忆,更有因诸区域之共生关系而形成的,超越于单个区域之上、为诸区域所共享的历史记忆。对这种共享历史记忆的表达,才是真正的“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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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bold">四、中国历史的时间结构
中国的自我意识的充实与成熟,要在一个时间结构当中逐渐地实现。对自身作为一个体系的理解,对自身与世界之相互关系的理解,是中国的自我意识得以充实与成熟的前提。
东亚世界走出封建、形成帝国之初,以中原为核心。<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