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西南 (第2/6页)
施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西南地区的居民,有两种来源,一种是长期居住当地的土著,一种是在中原帝国的扩张压力之下逃入深山的人群。两种人群因应着当地的地理特征,都发展出一种斯科特所称的“逃避的社会结构”。他们发展出尽可能分散、流动并且抵制征收的生存策略,其社会结构也适合分散、裂变和重组,他们展现给外部世界的印象是杂乱无章的生存形态,没有固定的形式。当官僚制社会尝试对其进行统一管制时,却发现在制度上没有明显的进入途径。平原上的人群和山地上的人群代表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政治领域,一方是集中和均质的,另一方则是分散和异质的,但是每一方都在变化,而且每一方的人口构成中都有在不同时间内陆续从对方拉过来的人力资源。<span
class="mark"
title="[美]詹姆士·斯科特:《逃避统治的艺术:东南亚高地的无政府主义历史》,第408—410页。">
这样一种地理、社会、政治结构,使得在前近代时期,任何基于官僚和税收的统治都无法成为可能,无论这种统治是来自外部,还是内生。相应地,外部世界中渴望逃避帝国统治的人,也会进入大山,与当地人共同生活,并逐渐同化。在斯科特看来,赞米亚地区的山地社会,在此过程中逐渐形成独特的家族世系的实践、家族谱系的推算、地方领导模式、家庭结构等等,甚至包括识字的程度,这些都不是先天的特征,而是经过有意的调整,以便能够成功地躲避国家统治的整合。<span
class="mark"
title="[美]詹姆士·斯科特:《逃避统治的艺术:东南亚高地的无政府主义历史》,第39页。">
因此山地社会有了可以不断变化流动的认同方式,并形成相匹配的权利组合,为了躲避官僚系统的统治,可以迅速地调整自己的生存样态,改换居住区位,社会结构分散而又自主,却仍然能够保持自有的生存策略与社会合作机制。如此一来,当地便形成了极大的文化多样性与族群多样性。这种多样性带来了很有趣的结果,就是隔着一座大山,即便仅有几十公里,可能彼此之间完全不认同,但是沿着特定的山川峡谷顺流而下几百公里,仍然可能有认同关系存在,这也带来了独特的文化传播路径。赞米亚地区的高山大川形成了极大的生态差异性,外部世界难以进去垦殖乃至改变当地生态,由此这一地区便成为人类极为珍贵的文化与生态多样性的宝库。
在如此高度破碎且又极具流动性的社会结构当中,理性主义的信仰结构无法存在,因为它需要有比较稳定而又有组织性的教会结构存在,才能不断地自我再生产。赞米亚地区最流行的信仰结构便是万物有灵式的萨满教。极大的生态多样性,使得这种萨满教可以有着丰富的内容,并形成一系列独特的禁忌,以维系当地脆弱的生态平衡。对于萨满教的信仰,也使得具有独特个人魅力的卡里斯玛型人物,易于成为当地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