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中国的世界”与“世界的中国”的合题 (第12/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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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ss="bold">三、生成中的世界与普遍宪制
<span
class="bold">1.生成中的世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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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本小节和下一小节的部分内容的探讨,亦可参见向东、施展《从“民族意识”到“民族精神”》,《文化纵横》2014年第1期。">
狭隘民族主义的视野,使我们无法恰当地理解世界,看不到中国在世界秩序中的结构性意义;也无法恰当地理解自身,看不到中国自身作为一个体系的意义。这双重的盲区,实际上是同一块硬币的两面,那么,对这双重问题的解决,也必定是同一个过程;或者说,真实地理解世界,与真实地理解自己,也是同一块硬币的两面。
狭隘民族主义对于自身与世界都抱持着强烈的前置观念,将“自我”和“他者”理解为不可被穿透、不可被还原的致密体。而实际的世界处于不断的生成过程中,是一个历史的而非观念的世界。尤其是近代以来的世界,是一个随着工业技术和贸易网络的出现而出现的新世界,伴随技术和贸易的发展而发展,处于不断变化、不断生成新内容的历史过程中。中国在近代以来深度地参与到这一历史过程中,与世界形成了深刻的相互生成、相互塑造的关系。这个生成中的世界,有着无限的扩张性以吞噬吸纳各种各样“自我”的主体性,将它们都纳入进程当中;任何国家与民族,都不过是这个进程的变量——即便它是其中最重要的变量,也只是这个进程的一个构成性部分。现实当中的每个国家都是一种多孔化结构,国与国之间深刻地相互依赖、相互穿透。从商业史经验上来说,国家层面和全球层面的法律经济架构,有可通约性。单个国家的经济政策,自然会有各种自利的经济民族主义行为,但只要它立基于这种可通约性,其自利行为都有外部溢出效益。这种微观活动形成的经验具有普遍主义倾向,杰出的政治人物,就在于能够找到表达这种普遍性的宣传方式,以此形成有实践基础的对民众的动员。
这样的政治动员,会诉诸民众对本国的特殊情感,但这种情感并不会发展为对他者的拒斥关系。因为它能意识到,真实的世界是一个多种主体性普遍联系的世界,在普遍联系的历史经验基础上演化出各种规则和网络,并且不断地把这些规则积累为经验。没有只存在于观念中的虚幻的主体性,只有存在于普遍联系中的主体性,民族的精神性存在正是生长于这种普遍联系之中。对这个生成中的世界的理解,打破了那个稳定固化的“他者”的幻象,“自我”与“他者”绝对对立的世界消失了,从而超越基于“自我”与“他者”之对抗关系的民族意识。在这种世界进程中,民族的自我认识就恢复了它的历史主体性,它不是在对峙关系中确定自我的观念,而是在世界的生成过程中实现民族的主体性。它把世界理解为民族的自我实现,把民族理解为世界的普遍联系。
对这样一个正在展开、生成中的世界,我们对其应有一种实践论的认识方法,就是在中国参与这个正在展开的世界历史过程中形成的认识方法。世界不是一个给定的、有待我们去认识的对象,而是有待我们去实践的对象,是民族自我实现的条件,是正在进行中的过程。这样一种对民族与世界之关系的理解,也可称为历史性的世界主义。在这种世界主义眼中,世界每天都是新的,都在创造中,它没有允诺一个未来世界的框架,也没有关于这个未来世界构造的知识,而是认为任何历史主体的经验都是这个生成中的世界的组成部分,它的全部知识都只蕴含在生成的历史经验中。它排斥脱离历史经验的观念规划,既不认为世界是可以规划的,也不认为观念具有规划功能。换句话说,观念只能作为道德戒律,而不能作为历史的引导。
这个“生成中的世界”早在西方扩张的时代就开始了。它在今天被我们意识到固然是因为中国辉煌的经济记录,但中国的经济成功恰恰是在这个早已开始并已主导世界历史走向的“生成中的世界”中取得的。当中国加入这个过程后,世界历史确实为之一变,可以称之为基于中国成长的“生成中的世界”了。这样的世界历史应该在我们民族的自我意识中呈现为实践的过程,呈现为民族自主性的自我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