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中国的世界”与“世界的中国”的合题 (第14/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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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们的讨论进入到了一种基于普遍视角的世界历史哲学,中国的自我意识要在这个层次下再获审视。通过认识论意义上的“林肯论辩”,形成新的历史政治观,是全球化的历史实践,是某种意义上无从避免的宿命。一如塞涅卡所说:“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
就世界秩序而言,还有着超越于欧洲乃至西方之上的更深一层的普遍性,这就需要“林肯论辩”在几个世界历史民族之间继续展开。它将重构这些世界历史主体的自我意识,世界秩序最终进入一种去主体的主体间性的进程之中。这样一种论辩,将是对中国的全球历史意识的发现过程,会促成中国的精神解放。它既要在中国内部来展开,也要在中国与世界之间,尤其是中美之间来展开,这里涉及的不仅是中国发现自己的全球历史意识的问题,也涉及美国的全球历史意识的重构问题。
对美国来讲,它面对着怎么消化中国乃至伊斯兰世界的挑战的问题。消化的第一步当然是理解对方,而这种理解不可能纯粹观念运动式地完成,它一定要进入一种“林肯论辩”的过程才可能展开。在这个理解、消化的过程中,美国将改变自己,改变自己的文明样式,改革自己的政治存在方式。中国也一样,在与美国相处的过程中,改变自己,达到那样一种变化。这是一个真正宏阔的世界历史过程。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人类的意识如何从彼此茫然无知,到彼此深存误解,最后彼此实现和解,达致一种普遍秩序。
在这个动态的过程中,中国被还原为世界历史的一个环节,美国也被还原为世界历史的一个环节。这个世界历史过程的完成,表现为世界秩序的普遍司法化。现代政治的意识形态所构造出来的政治空间,在“林肯论辩”的时间维度之展开中,形成一种真正的普遍秩序。在此普遍秩序中,国家变成财政单位,变成社会福利组织单位,民族成为多样化的文化形态,变成日常生活方式。
这是对同时包含着时间与空间之双重维度的古典帝国的某种回归。作为空间存在的国家,在“林肯论辩”的时间维度中与世界不断互动,与世界秩序共同演化;“宪法典”叙事中对时间维度的屏蔽,共产主义叙事中对空间维度的屏蔽,因此而全部获得突破。古典帝国“政治的归政治、经济的归经济”,这回还可以加上“文化的归文化”。民族国家作为一个基本的政治单位,其政治性消散于普遍秩序之中,民族国家时期构建起来的列强体制,也就渐渐退缩在诸历史主体的普遍联系之中而被彻底克服;对历史的叙述,终能祛除政治的遮蔽,作为历史而回归。
这样一个过程,就是人类普遍宪制展开的过程。中国经济崛起对世界秩序的冲击以及对中国自身的改造,带来了普遍宪制展开的可能性。其过程不会一马平川,必定多有反复,这也是“林肯论辩”的常态,但从长线来说,其方向不会有变。这在更深的意义上吁求着中国精神格局的转型,以便从自觉意识上让中国与整个世界历史进程逐渐融合在一起。当我们达到这个转变的时候,就消除了民族精神分裂和精神内战的可能性,从而成为一个精神饱满的民族,一个自我实现了的民族。
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也只有在这样一个过程中,这个民族内部的自我立法和自我治理,才有可能最终完成。
基于对这样一种生成中的世界的理解,中国必将自己的现代转型最终落实为宪制,在制度层面上将自己的内政秩序与国际秩序联立起来,从而在实力、理想、制度三个层面上完成自己的世界主义转型。这个过程会进一步推动人类普遍宪制的展开过程。
中国的宪制不可能通过一次简单的立宪活动而实现,因为其内涵远超一部简单的宪法典。它必须能够结构性地反映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反映中国作为世界之全息缩影的现实;将中国复杂多样的现实统合在统一的法权秩序当中,既承认超大规模国家内部地方主义的正当性,又不导向国家的分裂;在技术上使一个超大规模国家的日常政治既能有效运作,又不至于丧失对人民的代表性;对于中国的悠久历史、澎湃的革命史以及人类现代政治文明的优秀成果,都能吸收并表达在宪制的理想当中。
对这个宪制不能做法典化的理解,而需要做历史性的理解,但它又必须呈现为法典化的形式。这样才有可能让前述所有这些彼此之间经常有着巨大张力的要素,都在这个自由宪制中获得其表达;才能将前文反复讨论的世界政治与国家政治当中的时间维度与空间维度之间的张力给出恰当的安顿,让中国与世界的共同演化过程,通过该宪制作为制度性界面,而获得恰当的表达。<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