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中国的世界”与“世界的中国”的合题 (第4/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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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代西方历史上,有另一种经济伦理一直在对清教经济伦理进行批判,那就是天主教经济伦理。天主教经济伦理认为经济的出发点应当是满足人类的需求,而不是营利。对于个人来说,保证与其身份相当的收入,构成收入的极限。从事经营活动的人不允许只为自己而追求个人目的,他是社会的成员,因此他必须将自己的职业看作职责并加以履行,他必须始终考虑到公共福利。社会因此形成有机的等级划分,这是必须尊重的差别。<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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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参见[德]席林《天主教经济伦理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顾仁明译,2003年,第57—58页。">所以,天主教经济伦理着重于以下几个原则:一是人格尊严,人应当作为目的存在,清教模式的极度祛魅对人是危险的,经济的最终目标不在其本身,而应当是人性的绝对目标,即应使得人类能够习得上帝之仁爱;二是合理价格、合理竞争,不得因过度的理性计算而导致过高的伦理成本,如有必要,政府可以进行干预;三是团结互助,天主教并不认为人类是分散独立的个体性存在,而是认为所有人构成一个大的共同体,应从这样一个总体性的角度来思考前述诸种成本问题,尤其是这个共同体还是个时间性的共同体,当代人要为后代人考虑;四是等级责任伦理,天主教认为人的先天禀赋、后天机遇不同,不能做齐一化要求,责任是与能力相匹配的,拥有更强能力者,理应负起更多的责任。二战后,德国发展道路的选择,与对天主教经济伦理的反思有着深刻关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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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参见[德]席林《天主教经济伦理学》,“中译本导言”,第9—13页。">
在有外部市场空间存在的情况下,清教经济伦理的效率远胜于天主教经济伦理,后者在中世纪时维系了一个温情融融却又迟缓停滞的西方经济世界,在进入近代以后便逐渐被清教伦理压制住了。清教经济伦理推动着资本主义经济的高效率发展,在不断寻求更大市场的过程中,导致世界市场空间逐渐闭合,它开始面临自身无法克服的结构性矛盾,此时天主教经济伦理的价值重新显现出来。
伊斯兰教的教义中同样有关于“分配的政治”的深刻思考,但伊斯兰世界的经济与天主教世界的经济,都不足以支撑起对于世界经济秩序的重构工作,这个工作需由奉行着市场经济的中国来完成。在资本主义盟主美国逐渐将其经济金融化之后,世界实体经济转移到中国,并且可能由中国的生产、由中国对于各种市场的开发,而完成使世界市场闭合的工作。在此过程中,以中国为首的工业生产向世界施加的环境成本、资源成本等,也到了必须加以审视,改弦更张的地步。世界需要另一种经济伦理、秩序原则的指引。中国的传统文化也有对于作为共同体的集体责任伦理,以及等级责任伦理的深刻考虑,其诸多原则与其他关注“分配的政治”的文化伦理之间存在相当的共鸣性。中国完全可以将其中的精神原则抽取出来,作为东西方共同的伦理财富加以阐发,一方面由此对自己的发展模式进行反思,另一方面更作为一种新的世界意义之倡导者而存在,提出“分配的政治”的问题。
这样一种“分配的政治”不是以单个国家为单位,而是以全球为单位;其目标应该是以中国为中介,将海洋世界的各种经济发展,通过贸易红利转移的方式,转化为向失序地区的秩序投放,以便帮助这些流民动荡的“大陆”地区重建秩序。这样一种新的世界秩序安排的现实可能性,就在于“双循环”经贸结构的浮现,贸易红利的转移也正是在这结构里完成。<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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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tle="可参见本书第七章第二节第一小节的相关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