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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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脚,我们瞬间安静下来,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打开手电筒。山顶上有间守果园的小茅屋,隐匿在夜色之中,里面有没有人,我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们沿着山脚下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往山上挪去。

上山时,四周静谧得可怕,一丝风都没有。小路两旁,坟地像沉默的卫士,一座座祖坟排列得整整齐齐。由于刚过十五不久,未烧完的纸钱像雪花般散落一地,给这氛围增添了几分诡异。桃树像是故意和我们作对,大多种在比坟头略高的地方,桃子沉甸甸地悬在坟头上方,仿佛在挑衅我们。

当时,大家被饥饿冲昏了头脑,谁都没觉得害怕。一群人窸窸窣窣地爬上坟头摘桃子,丝毫没考虑要拜一拜。桃子又大又红,像一个个红灯笼挂在枝头。摘下来在身上随意一抹,就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香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味蕾瞬间被激活。对于一群饥肠辘辘的半大孩子来说,这桃子简直是人间至味,大家眼睛瞪得像铜铃,闪闪发光。我们像敏捷的猴子,从这个坟头跳到那个坟头,专挑又大又红的桃子下手。

我们带了个袋子,吃饱后,装了足足二十来斤桃子,准备打道回府。因为我年纪小,他们让我走在队伍中间,也不让我抬袋子。大家压抑着内心的兴奋,轻声聊着天,满心都是收获的喜悦。

上山时风平浪静,下山时却风云突变,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一路上,满山的纸钱像蝴蝶般四处乱飞,脚下的树叶被踩得嘎吱嘎吱响,仿佛有人在黑暗中低语。走到一半,后面的人突然紧张地喊住我们,声音都带着颤抖：后面……后面有大人的脚步声！我们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守果园的人追来了,吓得呆若木鸡,大气都不敢出。

等了几分钟,没再听到脚步声,我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便继续小心翼翼地往下走。走了十几米,进入一片橘子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又响起来。这声音比我们几人走路的声音要大得多,节奏沉稳,显然不是我们当中任何人发出的。我们一停下,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戛然而止；我们往前走,脚步声也如影随形,而且越来越近。到最后,似乎近在咫尺。要是守果园的人,这个距离早就扯开嗓子大喊了。后面拿手电筒的同学再也受不了这折磨,浑身颤抖着,猛地打开手电筒往后照去,可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摇曳的树枝,什么都没有。我们长舒一口气,自我安慰着,继续往马路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十几米,清晰的脚踩枯叶声再次传来,如同鬼魅的脚步声。我们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照向后方,依旧什么都没有。没走多远,脚步声又阴魂不散地响起。此时,我们吓得双腿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牙齿也咯咯打战。老表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跑,我们四五个人便像被恶狼追赶的兔子,拼命往山下冲,一口气都不敢歇。老表紧紧拽着我的胳膊,生怕我被黑暗吞噬。

一路狂奔回出租屋,手里的桃子都没顾得上丢掉。我们瘫坐在一米五宽的床上,手脚抖个不停,心脏跳得像要冲破胸膛。四五个人澡也不敢洗,衣服也没脱,像受惊的小兽挤在床上,聊了会儿天,后来实在累得不行,才迷迷糊糊入睡。

第二天上完课,下午回到出租屋,我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旁敲侧击地问房东,昨天守果园的人在不在。房东漫不经心地说：他们家女儿嫁人,两口子都去喝喜酒了。

从那以后,好几个月我们都不敢去那片山上。哪怕迫不得已从那儿经过,也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后背直冒冷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