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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头坐在对面,看着灯下爷爷佝偻的背影,看着那些在光下仿佛拥有生命的皮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年轻而迷茫的脸。他刷着朋友圈里朋友们分享的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再看看眼前这昏暗、破败、即将消失的小院,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攫住了他。他知道爷爷的世界正在崩塌,但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催促,还能做些什么。
一阵风吹过,卷起院子里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马爷的脚边。他像是没察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盏昏黄的灯,把他和他的皮影笼罩其中,仿佛形成了一个脆弱的结界,在巨大的阴影逼近下,顽强地守护着一方小小的、即将熄灭的光明。
夜,还长。而黎明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没人知道。马爷似乎也不想知道,他只想把手里的活儿干完,让他的角儿们,能体面地,再站上一次舞台,哪怕,是最后一次。
接下来的几天,椿树胡同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搬家的卡车堵塞了原本狭窄的巷道,家具碰撞的声音、邻居们带着复杂情绪的告别声、还有孩子们对新家既兴奋又不安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离乱的交响。灰尘弥漫,断壁残垣开始出现,老巷正在一点点失去它原有的肌理和温度。
马爷的小院,成了这片喧嚣中的一座孤岛。他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灯下,与他的皮影为伴。只是那盏白炽灯的光,在日益逼近的推土机轰鸣声中,显得愈发微弱而倔强。拆迁办的人来了两次,唾沫横飞地讲政策、算补偿,马爷只是低头摆弄他的家伙什儿,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声音不高,却字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到时候,我会搬。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马大爷,您得给我们个准话儿啊!穿制服的年轻人有些不耐烦,指着墙上日渐减少的倒计时天数,工程队可等不了!
马爷抬起眼,看了看年轻人焦躁的脸,又缓缓低下头,用小锉刀打磨着一个武将盔甲上的纹路。急也没用,他说,我的事,还没了。
小石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既觉得爷爷顽固得不可理喻,又隐隐佩服他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他试着劝了几次,都被马爷用沉默挡了回来。无奈之下,他开始帮着爷爷整理院子里的杂物,想着至少能让搬家时利索些。
就在整理那个堆满灰尘的西厢房时,小石头偶然翻出了一个落了锁的旧木箱。箱子不大,上面雕着简单的缠枝莲纹样,边角已被磨得光滑。他好奇地找来工具撬开锁,里面没有金银细软,只有一叠叠泛黄的册页,一些零散的皮影部件,还有……几张老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一张是爷爷年轻时的模样,穿着对襟褂子,站在一个简陋的戏台前,笑容灿烂,眼神里闪烁着光芒,那是小石头从未在现实中的爷爷脸上见过的神采。另一张,是爷爷和一位年轻女子的合影,女子梳着两条辫子,依偎在爷爷身旁,眉眼弯弯,温柔地笑着。小石头认出来,那是他从未谋面的奶奶。照片上的奶奶,和他那天看到爷爷手中那个旦角儿皮影,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