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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看皮影啊!小石头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话说重了,声音低了下去,爷爷,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年轻人都看电影,玩手机……
马爷沉默了。他知道孙子说的是实话,这个时代,早已不属于他和他的皮影戏了。曾经,这小小的院落也是一方热闹的舞台。逢年过节,或者谁家有喜事,他支起那块泛黄的幕布,点亮幕后的大灯泡,双手翻飞间,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妖魔鬼怪便在那一方光影世界里活了过来。那时候,巷子里挤满了大人孩子,叫好声、喝彩声能传出老远。他的妻子,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的女人,总是在一旁帮他递道具,或者悄悄给他端来一碗热茶。
他拿起箱子里另一个皮影,是个旦角儿,眉眼温婉,衣饰素雅。这是他照着妻子的模样刻的,也是他所有皮影里,保养得最好的一个。手指拂过旦角儿冰凉的脸庞,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早已逝去的温度。妻子走得早,没看到皮影戏后来是如何一天天冷落下去的。也好,省得她跟着难过。
爷爷小石头见他半天不语,神情落寞,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我知道您舍不得。但这……这是没办法的事。爸妈也打电话催了,让您想开点。
马爷放下皮影,抬起头,昏黄的灯光映着他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想开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疲惫,石头,有些东西,不是说扔就能扔的。它连着你的根,你的念想。
他指了指墙角堆放的几个大樟木箱子:这里头,是我师父传下来的,是我爹传下来的,是我马家几代人的心血。唱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到我这儿,说拆就拆了,说扔就扔了
小石头看着那些笨重的箱子,以及箱子旁落满灰尘的简易戏台架子,他无法完全理解爷爷口中的心血和念想。在他看来,这些只是占地方的老古董,是阻碍他们搬进敞亮新楼房的累赘。但他看着爷爷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还有那双写满沧桑和固执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那也不能不搬啊。他只能呐呐地说,要不,这些东西,咱们找个地方存起来
存马爷摇摇头,皮影离了人,离了那光,就死了。存起来,跟埋了有什么区别
夜色渐深,巷子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远处推土机隐隐的轰鸣,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巨兽,正不耐烦地喘息着,等待着扑向它的猎物。马爷重新拿起刻刀,对着灯光,眯起眼睛,继续修补那个生角儿。刀尖在皮子上划过,发出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