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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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走在初雪降临的清晨。小满握着他逐渐冰冷的手,发现他掌心躺着张糖纸,背面用圆珠笔写着：小满,我终于知道,最甜的薄荷糖,是你笑着说‘顾言,你侧脸的线条像天鹅颈’时,眼睛里的星光。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从你第一次把我的速写夹在课本里开始,从你在我胃痛时偷偷泡蜂蜜水开始,从你在天台说‘我会等你’开始。但我不敢说,怕拖累你,怕你看见我吃药的样子,怕你知道我随时可能离开。泪水模糊了小满的视线,她低头吻了吻他掌心的糖纸,像吻别十七岁那年的夏天,吻别那些没说出口的告白,吻别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爱情。
葬礼上,新娘把顾言的日记本交给小满。最后一页写着：今天遇见小满了,她穿的藏青色连衣裙,和我们高中校服的颜色一样。她的银链还戴着,只是链坠有些磨损,像被人反复抚摸过千遍万遍。我不敢告诉她,我每天都在临摹她的速写,不敢告诉她,我的病房床头,摆着她十七岁时送我的、画着薄荷糖的贺卡。更不敢告诉她,每次看见她,我的心脏都会疼,不是因为胃癌,是因为太想拥抱她,却永远没有勇气。小满把日记本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他写下这些字时的心跳,像薄荷糖在舌尖融化,凉意在心口蔓延,化作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三个月后,小满在整理顾言的遗物时,发现了个密封的铁盒。里面装着她高中时期用过的速写本,每一页空白处都有他的字迹：这一笔的角度不对,我的眉骨没这么突出,但你画的比我好看睫毛应该再画长一点,这样才像你看星星时的眼神,让我想起母亲说的,眼里有光的人,心里住着小月亮。最后一本的封底,贴着张泛黄的便利贴,是他母亲的字迹：言言最近总说,有个叫小满的姑娘,画他侧脸时比阳光还温柔,让他想起我穿白大褂的样子。小满摸着这些字迹,仿佛看见顾言坐在病床前,忍着病痛,一笔一划地回忆他们的曾经,把没说出口的话,都藏进了这些细碎的文字里。
深冬的夜晚,小满坐在画室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的霓虹。掌心躺着颗薄荷糖,糖纸背面是她刚写的字：顾言,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发现,你每次胃痛发作时,都会偷偷看我画的速写,就像我每次画你时,都会偷偷闻你身上的薄荷味。我喜欢你低头时发梢扫过桌面的样子,喜欢你讲题时敲我脑袋的力度,喜欢你塞给我薄荷糖时,耳尖发红的模样。我甚至喜欢你改志愿的愚蠢,因为那让我觉得,我在你心里,和你的未来一样重要。银链在颈间晃动,链坠的迷你铅笔突然脱落,露出里面藏着的小纸条。展开的瞬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是顾言十七岁时写的：小满,如果你看见这个,说明我终于有勇气告诉你：从你在课桌上画下我侧脸的那天起,我的心脏,就不再属于我自己。它属于你笔下的线条,属于你指尖的温度,属于你眼中的星光。就算生命如薄荷糖般短暂,能被你记住,便是我最甜的结局。
雪越下越大,画室的暖气开得很足。小满打开素描本,画下记忆中顾言的侧脸,这次她没有省略他锁骨下方的小痣,没有淡化他眼底的温柔,也没有回避他指尖的青灰。画到嘴角时,她轻轻勾勒出颗薄荷糖的轮廓,糖纸边缘,她写下：每一次呼吸都是馈赠,而你,是我生命里最甜的薄荷糖。
泪水滴在画纸上,晕开笔尖的线条,让顾言的嘴角,永远带着抹淡淡的笑。窗外,初雪覆盖了整个世界,就像时间覆盖了所有的遗憾与疼痛,却留下了那些关于薄荷糖和素描的记忆,在时光的深处,永远闪烁着温柔的光。
小满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十七岁的顾言是否会在递出薄荷糖时,顺便递上那句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也不知道,在平行世界的天台上,他们是否看过了极光,画完了所有未完成的速写。她只知道,有些爱,像薄荷糖的清凉,会永远留在舌尖；有些遗憾,像未完成的素描,会永远停在最美好的时光里,成为生命中最痛却最珍贵的馈赠。糖纸在画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像只想要展翅的蝴蝶。小满合上素描本,把那颗没剥开的薄荷糖放进铁盒,和顾言的病历单、录取通知书复印件、还有无数张画着她的速写,一起埋进时光的最深处。那里没有病痛,没有离别,只有十七岁的风,和永远不会融化的、属于他们的薄荷糖的甜。而她知道,在未来的每个清晨,当她打开素描本,顾言的侧脸都会从纸页间抬头,带着薄荷糖的清凉,轻轻说：小满,谢谢你,让我的生命有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