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西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八年后的梅雨季,念安趴在二楼飘窗上,看着雨珠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十二岁的她穿着粉色睡裙,膝头摊开的《安徒生童话》停在《海的女儿》那页,小人鱼化为泡沫的插画旁,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清砚哥哥。楼下传来汽车碾过水洼的声响,两道车灯刺破雨幕,清砚从车后座钻出来——他长高了许多,校服裤脚卷到小腿,露出脚踝处新鲜的淤青,颈间银锁的红皮筋早已褪色,却固执地打着她当年系的歪扭结,皮筋末端的毛边在雨中轻轻晃动。
玄关处传来激烈的争吵。林婉的高跟鞋声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尖锐的节奏:大半夜带个乡下孩子回来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收留乞丐!她的声音像浸了冰,带着刺骨的寒意,珍珠手链在门灯下泛着冷光,每颗珍珠都浑圆无瑕,像极了她眼中容不得半点瑕疵的生活。
他父母上个月车祸走了。顾振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念安从未听过的疲惫,总不能让孩子流落街头。他说话时,目光扫过清砚手腕的旧疤——那道疤比八年前更深了,像条狰狞的小蛇,盘在苍白的皮肤上,记录着他在乡下砖厂搬砖时被铁丝划伤的过往。砖厂的铁锈味仿佛穿过时空,弥漫在玄关处,与林婉的香水味混合,形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念安踮脚望去,清砚低头盯着自己磨破的球鞋,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银锁,锁面的长命百岁刻字被磨得发亮,红皮筋的末端还留着她当年咬过的齿印。餐桌上,林婉的珍珠项链突然断裂,浑圆的珠子滚向清砚的搪瓷碗,有颗正好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敲碎了某种平静。抱歉。清砚慌忙去捡,膝盖跪在地上,校服裤腿沾满灰尘,手腕的疤在灯光下泛着青白,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捡拾某种易碎的东西,不仅仅是珍珠,还有某种看不见的尊严。
深夜,念安抱着草莓奶敲开阁楼的门。墙纸泛着霉斑,窗台上玻璃罐里,褪色的糖纸船轻轻摇晃,船帆上的念安二字已模糊不清,却被人用黑笔描过无数次,最新的墨迹是蓝色的,显然是最近才描的。清砚正在缝补校服袖口,见她进来,慌忙把什么塞进抽屉——那是半张素描,画中扎双马尾的女孩戴着银锁,裙摆上点缀着草莓图案,正是八年前的她,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data-fanqie-type=pay_tag>
给你。她递过玻璃瓶,奶液在台灯下泛着温柔的粉,瓶盖拧开时,溢出的奶液沾湿了她的指尖,还是草莓味的。清砚接过时指尖微微发抖,耳尖又红了,像回到了八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他低头喝了口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嘴角沾着奶渍,念安忽然想起槐树巷的夏天,他蹲在地上给她编草戒指,说以后我保护你时的认真模样,那时的他,眼中还有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阁楼的木板在雨中发出轻微的呻吟。念安注意到清砚的床脚摆着个铁盒,和她枕边的那个一模一样,盒盖上刻着模糊的清字,是用小刀刻的,笔画间透着孩童的力道。她刚要开口,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林婉的尖叫混着雨声传来:顾振国!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当年你和苏棠的孽种,现在又来抢我女儿——
念安抱紧膝盖,看着清砚低头盯着搪瓷碗,碗沿缺了口,是他从乡下带来的。他突然抬头,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红绳上——那是八年前她系在他银锁上的皮筋,断了又接,如今成了她腕间的信物,红绳在台灯下泛着淡淡的粉色,像条永不褪色的纽带。两人的目光相撞,谁也没说话,只有雨声在阁楼流淌,像在诉说那些未说出口的秘密,那些被谎言与现实包裹的温暖与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