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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芳送饭总是轻得像猫。早上出门时,她正熬牛腩汤,蒸汽糊满厨房玻璃,萝卜块在锅里翻腾,像她说话时眨动的眼睛。下午要校对标书。她往我帆布袋塞创可贴,蓝墨水蹭在袖口,上次组装机划的伤……我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保温桶撞在门框上咣当响。
她世界里全是我眼里的小事。暴雨夜数码城漏雨,她蹲着用旧毛巾吸水,还得扶着摇晃的台灯让我修主板;我通宵打游戏,她放键盘边的苹果块被泡面汤泡得发胀;连在打印店兼职,她都攒着客户丢的电脑杂志,把装机攻略撕下来,工整地夹进我的笔记本。
可我只看得见李总拍我肩膀的手,酒桌上碰杯的茅台,朋友圈凌晨三点的点赞。阿芳攒了三个月的八千块,被我换成两瓶飞天茅台。那晚我晃着空酒瓶说:等拿下总代,直接买学区房!
她正在补我国中校服的破洞,针脚细得像头发丝:首付够就行。台灯照着她发颤的手,没照见围裙兜里叠了三道的血常规单——她低烧三周了。
真正扎痛我的是某个午后。阿芳趴在机箱堆里打盹,羽绒服拉链滑开,露出洗褪色的红毛衣,领口毛球在阳光里浮沉。帆布包敞着口,记账本歪斜地露出一角:打印店1800早餐摊1200朵朵奶粉800,最底下是晕开的电脑城租金2500,墨迹皱成泪痕。
张姐侄子要装游戏电脑。她突然睁眼,眼底青黑衬得眸子更亮。我盯着她甲缝洗不掉的蓝墨,想起去年情人节,她指着商场飘窗说要在新家摆三个花架,种玉露和熊童子。地铁呼啸而过,她指尖划过橱窗玻璃,像在摸未来的光。
而现在,她腕上新疤是搬打印机划的,帆布包拉链用回形针别着,里头装着胃药、装机单和半块烤红薯——楼下张姐给的,说暖胃。
晚上别等我了。我把记账本塞回她包里,不敢看那些数字。她嗯了一声,伸手替我理衬衫领口,油墨味混着牛腩汤的香。少喝点。我甩开她的手,毛衣针从她膝头滚落,砸在地上的声音很轻。
玻璃门在身后重重合上时,我才想起忘拿她新织的围巾。浅灰色毛线还团在键盘边,针脚歪斜,是她在打印店午休时偷偷织的。
那晚李总拍着我灌酒时,阿芳正蹲在出租屋擦地板。牛腩汤泼了一地,萝卜丁粘在我鞋底,她慌慌张张用抹布去蹭,袖口的创可贴渗出血丝——上周搬主机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