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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砸在拆迁围挡上,朵朵忽然指着数码城废墟喊:花!爸爸看!钢筋堆里竟钻出丛野生的红薯藤,根须缠着半块主板,在探照灯下开出星星点点的紫花。阿芳蹲下身,手指抚过生锈的电容:这块是18号柜台的老配件吧她的侧脸映着工地照明灯,睫毛在眼下投出栅格状的影,像极了CRT显示器的扫描线。
保安来驱赶时,她偷偷掐了截藤蔓塞进保温杯。雨水中混着焊锡膏的气息,我想起她第一次来数码城找我时的样子:蓝布鞋踩在水洼里,怀里抱着装牛腩汤的饭盒,显示器蓝光映得她像个迷路的精灵。
地铁末班车呼啸而过,朵朵趴在我肩上熟睡。阿芳的帆布包又开始漏东西,一张被塑封的装机单飘到脚边——2010年9月12日,客户签名栏签着林芳,备注栏画着朵红薯花。那是我给她装的第一台电脑,用二手配件拼的,她说要学设计软件画花架图纸。
妈妈你看!朵朵忽然梦呓着举起手腕,电子表闪烁蓝光。阿芳慌忙去捂,表带下却露出道浅疤——和当年被水晶头划破的伤口在同一个位置。原来她一直戴着这破表,就像我腕上褪色的缝针疤,都是我们给彼此烙下的印。
分别时,阿芳往我外卖箱里塞了个信封。霓虹灯下拆开,是张撕碎又粘好的电路图:CPU位置上贴着朵朵的满月照,显卡插槽画着三个花架,电源接口处潦草地写着永久待机。图纸背面有行小字,被雨洇得模糊:等根系爬满废墟,或许能长出新的城。
回到家,我把红薯藤插进装过茅台的空瓶。台灯下翻开当年的血常规单,突然发现爱心图案旁还有极小的字迹:要长命百岁呀。这行字被咖啡渍盖了七年,此刻在灯泡烘烤下渐渐显形,像她那些年藏起的爱,终于在时光里发了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