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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翠香回头望我,镜片上反着酒店水晶灯的光,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三天前她姐姐堵在宿舍门口,把羊大碗的工牌摔在地上:你看看小林,每天在后厨满身油烟,能给你什么未来北方大酒店的经理是我同学,试用期就给交三金!她攥着红绳转运珠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夜里,她敲开我的门,校服外套里揣着温热的葱油饼:他们让我当客房部领班,每天要穿高跟鞋,还要学英语交班。饼皮上的葱花被压得发皱,像她眼下的青黑,可是小林,我不想住在酒店宿舍,不想每天闻消毒水的味道,不想看不到你切菜的案板......
我突然想起在羊大碗的最后一天,王师傅把我的厨师帽揉成一团:年轻人啊,总为感情犯傻。可当温翠香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时,我掌心的刀疤突然不疼了——那些被热油烫出的泡,被冻肉划出的血,都比不上她眼里的星光重要。
第二天我把工牌放在老板桌上,转身时听见温翠香的自行车铃在巷口响。她没穿工装,而是换了件新买的蓝衬衫,车筐里放着个纸箱,装着她的笔记本和我的雕花刀:我跟老板说家里有事,其实......她咬着嘴唇笑,阳光穿过杨絮落在她耳后的痣上,其实我更想当你的专职服务员。
刀剪厂的宿舍突然空了许多,羊大碗新招的服务员总把醋当成酱油。温翠香开始每天回家吃饭,却变着花样给我带饭:周一排骨莲藕汤配荷叶饼,周三黄鱼豆腐羹配糙米饭,周五甚至有她偷学的松鼠桂鱼,鱼身上的刀花歪歪扭扭,却浇着酸甜适中的酱汁。我在厨房偷师呢。她晃着沾了番茄酱的围裙,将来咱们的餐馆,我也要能露两手。
但现实比案板上的冻肉更难切。温翠香的姐姐断了她的零花钱,她就把月票退了,步行四十分钟来宿舍,球鞋磨破了底也舍不得买新的。我想出去找活干,她却把我的雕花刀藏在枕头下:你是要当大厨师的人,不能去小馆子切墩。说着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她算的创业基金表,上面记着卖旧书的23元,帮裁缝铺钉纽扣的15元,还有从家里顺的八角桂皮若干。
五月的某个傍晚,她抱着个保温桶冲进宿舍,头发上沾着槐花:我妈给的私房钱,说先借咱们当启动资金。桶里装着晒干的黄花菜和木耳,还有用红绳捆着的五百元现金,她说等咱们的早点摊开起来,就来当第一位顾客。红绳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她妈妈默许的微笑。
我们开始在迎泽公园的长椅上规划未来。温翠香用睫毛膏在笔记本上画摊位图:左边是烙饼的煤炉,右边是煮豆腐脑的铝锅,中间留个小窗口当收银台。就叫'小林早点铺'吧。她咬着笔帽,早上卖葱油饼和豆腐脑,中午加蒜薹炒肉盖饭,晚上......我突然吻住她的唇,咸咸的,带着槐花蜜的甜——那是她早上帮我涂在饼上的。
北方大酒店打来三次电话催入职,温翠香都让我帮她接。我对着听筒说她病了时,她正蹲在地上帮我补厨师服,针脚比以前整齐许多:等咱们赚了钱,就买台缝纫机,我给你做十件新制服,袖口绣上葱花和星星。
六月的梅雨季,我们在水西关找到间铁皮棚。温翠香冒雨去办卫生许可证,回来时浑身湿透,却举着证件像举着奖杯:有效期三年,足够咱们攒钱开分店了。她脱下被雨水泡透的帆布鞋,脚底磨出两个血泡,却不让我看:没事,穿姐姐的旧鞋习惯了,她总说高跟鞋能把人衬得挺拔,可我觉得,蹲在你身边揉面团,比站在大酒店的玻璃门后更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