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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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的手抖了一下,浆糊罐在木桌上拖出道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极了断线鸢密信上的火漆印。沈秋白知道,这是他们的暗号——报喜指有紧急情报,尾巴长是说情报冗长,需当面传递。果然,老张擦着手出来时,袖口沾着星点金粉——那是北元使团专用的密信颜料,他往沈秋白手里塞了个油纸包,压低声音:城北破庙,子时三刻,带酒不带人。
破庙的门轴发出吱呀声,比王忠的公鸭嗓还难听。月光从漏风的窗棂钻进来,在供桌上投下蛛网似的影子,供桌下堆着半筐发霉的风筝骨架,其中一只蝴蝶翅膀上沾着血痂——那是去年秋天,沈秋白用它挡过一箭。霉味混着老鼠尿和陈年香灰,比王忠的官腔还难闻。
沈秋白刚摸到墙根,就有把刀架在脖子上:沈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单刀赴会。
声音沙哑得像吞了把碎瓷片,带着秦淮河底的水草味。他转身一看,差点笑出声——竟是三个月前他亲手扔进秦淮河的小贼阿七,头发里还沾着水草和
虱子,右耳缺了半块——那是沈秋白砍的,当时这小子正偷换密信,刀刃擦过耳朵,削掉的肉沫混着密蜡掉进河里。
你这是诈尸还是转行沈秋白推开刀刃,刀柄上的防滑纹蹭过阿七手腕,那里新纹了只瘸腿蛤蟆——显然是从街头混混那儿学的烂手艺,先说好了,我没带钱,只有酒。
阿七的喉结在瘦得见骨的脖子上滚得比酒葫芦还欢,锈刀当啷砸中脚趾——他光顾着看酒,忘了自己光脚。脚底的老茧裂着口子,渗着血珠,比他偷来的密信还红:您当年没砍我右手,我总得报答您。看见这风筝没他指着房梁上挂着的破鸢,鸢背上的徐达通敌四个字被蹭掉了半边,通字的走之底拖得老长,像条被踩扁的蜈蚣。
沈秋白瞅着那字迹,比阿七的刀功还歪歪扭扭,笔锋里嵌着草屑——估计是用树枝蘸着泥浆写的,泥浆里还混着香灰,这破庙的香灰,比王忠脸上的粉还能藏事儿。通敌他拧开酒葫芦,酒香混着霉味钻进鼻子,突然想起今早徐达啃烧饼时,芝麻掉在密信上的声音,徐达那老小子连风筝骨架都糊不直,通敌怕不是拿浆糊当迷药使就他那手抖得跟筛糠似的,能画出北元的兵力部署图除非北元的城池都是用烧饼摆的。
阿七抢过酒葫芦灌了一口,辣得他龇牙咧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龈——那是去年被徐达用酒葫芦砸的:您当我开玩笑这风筝……是从徐达书房飞出来的!昨儿夜里我蹲在他家屋檐上,看见他亲手把这玩意儿放上天空,竹条上还缠着根红绳——跟王忠腰间的铃铛穗子一个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