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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当更夫敲过三响,浣衣局的油灯渐次熄灭。苏婉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在结满冰棱的廊道上挪动。她的任务是赶在天亮前,将贵妃明日寿宴要用的百套华服洗净熨烫。指尖刚触到浸透冷水的绸缎,剧烈的疼痛便从冻疮开裂的伤口传来,仿佛千万根银针同时扎进皮肉。她颤抖着咬住下唇,忽然想起初入宫时,萧逸握着她的手说:你的手该用来执笔作画,怎可沾这俗物
泪水砸在绸缎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苏婉机械地揉搓着衣料,耳中却不断回响着白洛在狱中最后的呐喊。那日她冒死潜入天牢,隔着铁栅栏望见他满身血污,脚踝被沉重的镣铐磨得见骨。快走!白洛咳着血沫朝她嘶吼,别让我们的牺牲...毫无意义...可如今,证据被毁,冤屈难申,他们的抗争终究成了一场笑话。
腊月廿九清晨,贵妃的贴身宫女翠玉趾高气扬地踏入浣衣局。她踩着苏婉的手背,将绣着金线牡丹的华服甩在地上:这油渍是怎么回事苏婉望着裙摆上的茶渍,想起昨夜掌事姑姑故意将热茶泼在她身上的场景。还未辩解,翠玉的耳光已狠狠落下,鎏金护甲在她脸上划出三道血痕:贱蹄子,敢弄脏娘娘的寿衣拖出去,杖责三十!
刑杖落在背上的瞬间,苏婉痛得几乎昏厥。她数着一下又一下的重击,恍惚间回到了初入宫的那个春天。那时她在御花园扑蝶,发间的珍珠步摇突然坠落,萧逸弯腰拾起,温热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惊起满园春色。而如今,同样的双手却要在污水中洗尽屈辱,同样的身体正被这深宫一寸寸碾碎。
杖刑过后,苏婉被扔回浣衣局的柴房。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干草上,忽然想起母亲绣在锦囊上的平安二字。那个承载着江南烟雨的锦囊,早已在被抄宫时付之一炬,连同她最后的念想,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北风里。
除夕前夜,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唯有浣衣局笼罩在死寂之中。苏婉强撑着病体,继续清洗堆积如山的衣物。寒夜漫长,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交替闪现着江南老宅的炊烟、柳月递来的蟹粉酥,还有白洛临摹的《江南春景图》。画中那株垂柳的枝条,此刻仿佛化作绳索,紧紧缠住她的脖颈。
当新年的钟声在皇宫上空回荡时,苏婉倒在了洗衣池边。她的脸浸在刺骨的冰水中,发丝如海藻般散开,怀中还死死攥着半块残破的玉佩。远处传来贵妃寿宴的丝竹声,觥筹交错间,无人在意深宫里又少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如无人在意御花园的积雪下,埋着多少未说出口的冤屈与绝望。
第十章:香消玉殒
咸康四年正月初一,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厚重云层,浣衣局的梆子声却比往日迟了三刻。值夜的老嬷嬷提着灯笼推开柴房,只觉寒气扑面而来——本该蜷缩在草堆上劳作的苏婉,此刻仰面躺在结冰的洗衣池边,发间凝结的冰碴与惨白的面容融为一体,怀中紧攥的半块玉佩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死人啦!尖叫声撕破黎明的寂静。几名小宫女战战兢兢围拢过来,看着苏婉浸透污水的粗布裙紧紧贴在身上,冻僵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扭曲。有人认出她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初入宫时柳月送的祈福手绳,如今绳结松散,垂在青灰色的手腕上,恍如一缕未散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