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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昭阳宫时,贵妃正由宫女伺候着穿戴东珠凤冠。听闻苏婉死讯,她对着铜镜轻笑出声,丹蔻染就的指尖轻轻划过镜面:晦气东西,早该烂在阴沟里。一旁的翠玉忙递上温热的手炉,谄媚道:娘娘宽心,她这般人死不足惜,倒是娘娘今日的寿宴......话音未落,窗外突然狂风大作,一盆精心培育的红梅被吹翻,花枝重重砸在琉璃瓦上,迸溅的花瓣混着雪粒,如鲜血般染红了宫墙。
萧逸得知此事时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当太监小心翼翼禀明苏才人昨夜殁于浣衣局,他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墨迹在奏折上晕染成一团漆黑。恍惚间,他想起初见时少女清澈的眼眸,想起她在御花园为他拾起玉佩的模样,可不过转瞬,这些画面便被堆积如山的奏折掩埋。按宫规处置吧。他冷声开口,继续挥毫写下对边疆战事的批示,却未发现砚台里的墨汁,早已被泪水搅得浑浊不堪。
苏婉的遗体被裹进草席时,巧云冲破侍卫阻拦,跌跌撞撞扑到尸身旁。她颤抖着解开苏婉紧握的手,半块玉佩滚落掌心,与她藏在衣襟里柳月的那半块严丝合缝。姐姐......巧云泣不成声,泪水砸在玉佩上,你们本该是一对璧人......话音未落,管事太监粗暴地扯开她,草席被草草卷起,拖行过青砖时留下蜿蜒的血痕,如同深宫画不完的省略号。
乱葬岗上,苏婉的尸体被随意抛入万人坑。寒风掀起草席一角,露出她未阖上的双眼,仿佛仍在遥望江南的方向。远处,白洛的家人尸首早已腐烂,野狗啃食着白骨;柳月的尸体无人收殓,被秃鹫啄得面目全非。三个曾在深宫中相互取暖的灵魂,最终都化作荒冢间的一缕孤魂,在呼啸的北风中无处安身。
三日后,皇宫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御花园新栽的梅树含苞待放,太监宫女们穿梭如织,热议着贵妃的新宠。唯有栖梧宫依旧死寂,紧锁的宫门后,那株枯死的海棠树在风雪中摇曳,枯枝上还挂着半片褪色的丝绢,隐约可见岁岁平安的残字。
深夜,当更漏声第五次响起,浣衣局的洗衣池突然泛起涟漪。值夜的小宫女恍惚看见一道白衣人影伫立池边,发丝垂落如瀑,手中捧着半块玉佩低声啜泣。待她揉了揉眼睛再看,却只有月光静静洒在冰面上,泛着冷冽的光。从此,每到月黑风高之夜,浣衣局便会传来幽幽的叹息声,似在诉说着未竟的冤屈,又似在呼唤着遥远的江南。
江南苏府内,苏丞相捧着女儿的绝笔诗稿老泪纵横。诗中深宫寂寂锁清秋,君恩如水流的字句刺得他心口生疼,可他不敢声张,只能将诗稿悄悄埋在后院梅树下。苏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望着女儿幼时玩耍的秋千发呆,直到青丝熬成白发,也没能等到女儿归来。
咸康五年春,萧逸偶然路过御花园,看见新梅绽放如雪。他驻足良久,忽觉暗香浮动间,恍惚又见少女提着裙摆,从花枝间盈盈走来,眉眼弯弯道:陛下,这梅花开得可好看待他伸手去抓,却只触到满手冰凉的花瓣。当夜,他命人将栖梧宫的匾额重新挂上,可直到驾崩,再也未曾踏入那座荒芜的宫殿。
时光流转,百年后,有人在皇宫旧址的残垣断壁中,发现半块刻着婉字的玉佩。玉佩边角磨损,却依旧温润如初。而关于那个江南女子的故事,早已散落在历史的尘埃里,只留下零星的传说,在老人口中代代相传,诉说着深宫里那些被碾碎的青春与爱情,还有永远无法消散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