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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份工是电器厂的组装工,厂里提供大通铺,男女混住。下铺的河南佬总在夜里讲黄色笑话,我用被子蒙头背《古文观止》,是陈老师在我初中毕业时赠予的。有次他抢过我的书:装什么文化人,信不信老子把你扔下楼我盯着他腕子上的青龙刺青,想起村里即使是混混也!不敢招惹的疯子,眼神发狠,喉咙里滚出句:你试试。他愣了愣,突然爆发出大笑:行啊,小娘们儿有种!
三个月后,我路过旧货市场时,被一个书摊上的《基础会计》吸引。牛皮纸搭的雨棚漏着水,摊主裹着军大衣打盹,我一眼就看见那本红皮的《基础会计》,书脊开裂的地方露出半截照片。这本怎么卖我用袖口擦去封面的泥点,扉页的钢笔字被雨水洇开:献给亲爱的妻,1978.9.12。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碎花布拉吉,站在黄浦江畔,身形高挑,肩膀瘦削,嘴里叼着朵月季,身后是东方明珠塔,她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反着光。
五块。摊主伸出三根手指,我摸出裤兜里的饭票:三块,我只有这么多。他扫了眼我补丁摞补丁的袖口,骂骂咧咧接过饭票。
回到宿舍,河南佬正用刀片刮指甲缝里的油垢:哟,小妹还有钱买书我没吭声,爬上上铺,打开书,拿出照片,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照在照片上的黄浦江上,江面波光粼粼,像撒了把碎金子。我逐字逐句小声细读,努力理解每一个字的意思。
河南佬突然掀掉我的床帘:装什么大学生!他的酒气喷在我脸上,我看见他后槽牙上的烟渍,和父亲的一模一样。《基础会计》掉在地上,照片滑出来,他捡起来吹了吹:这娘们儿真够劲,长得比我们村的寡妇还勾人。我扑过去抢,他把照片举过头顶,叫声哥,就还你。
血冲上脑门的瞬间,我抓起枕边的铅笔头扎向他手腕。竹筷削的笔尖戳进他的青龙眼睛,他惨叫着松手,我趁机抢回照片,捡起书,塞进贴胸的衣袋里。他挥拳打过来,我偏头躲过,拳头砸在墙上,墙皮簌簌掉落:臭婊子!老子弄死你!
门突然开了,值夜班的工头举着电石灯:吵什么明天不想上工了河南佬捂着流血的手腕骂骂咧咧躺下,我摸着照片上女人嘴里叼着的月季,想起姐姐曾经的样子,她也是这样摸着自己的纺织厂工作证,说:小穗,外面的世界全是金子,就看你敢不敢捡。
三、
2002年冬至,我守在父亲床前。小穗......他攥着我的手,喉咙里呼噜作响,隔壁老李家儿子......在上海当经理......你要赚大钱......给我挣面子......父亲突然攥紧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把这辈子没使完的劲都用在这一握上。体温渐冷的瞬间,父亲的手猛地松开,像段断了线的风筝。
父亲咽气后,我摸遍他所有衣服口袋,只找到半张皱巴巴的彩票,号码是我的生日,背面用铅笔写着给小穗买新鞋。我跑到彩票店,没想到竟中了2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