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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声像山间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二叔二婶拗不过三婶的指责,带着二堂妹回了外婆家。而我记事起便不知道外公外婆是何模样——母亲早年间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与大姨、舅舅他们相依为命,那些本该遮风挡雨的港湾,早在岁月里坍塌成废墟。
父母把我送到了舅舅家借住,舅舅家新的吊脚楼离我家三里路,在舅舅家毫无归属感,心里只想回到熟悉的怀抱。因此,每天放学,我总先绕到爷爷奶奶的屋前,手指抚过冰冷的铜锁,想象着他们此刻在田间劳作的模样。暮色四合时,又不得不踩着泥泞赶回舅舅家。漆黑的村路没有路灯,房子稀疏的路边萤火虫在草丛里忽明忽暗,像是天上坠落的星星。
回到舅舅家,门是锁着的,舅舅舅妈出门劳作还未归家。我蜷缩在门槛上,数着墙缝里的蚂蚁,听着远处传来的犬吠。直到晚上八九点钟,舅舅舅妈的身影才慢慢浮现。舅妈总是冷着脸进门,只有舅舅会揉乱我的头发:饿坏了吧灶台前,火苗舔舐着铁锅,我帮着添柴。饭桌上,他们吃的很少,舅妈的每一声咳嗽都像警钟,让我举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不敢落下。为打破这局面,我小心地问:舅舅、舅妈,你们多吃点,干活辛苦了!舅妈说:我们已经在你表姐的外婆家吃过了,要不是你在这里,我们都多坐一会儿呢。。表姐在上初中,只有每周五下午回家,周日回校。表姐在家时,日子还好些,舅舅舅妈出门劳作会早些回家,六点便可吃上晚饭。可表姐一去学校,我常常要等到晚上九点多才能吃上晚饭。更让我难过的是,表姐的外婆后来经常到舅舅家,当着我的面说舅舅不该养我,说我父母的不是。我听完心里很气愤,也很难过,但也不敢吭声。哭着跑去爷爷奶奶家,到爷爷奶奶家门口擦擦眼泪再进家门。但三婶知道我去爷爷奶奶家后,还会专程从广东回来住几天,明里暗里地责骂我。
日子就这样在等待与不安中流淌,像寨前那条蜿蜒的小河,永不停歇地向前奔去,却冲不走心底淤积的愁绪。
3
独居岁月,有一瞬温暖时光。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木板墙后飘来舅舅舅妈的争执声。舅妈数落着舅舅,舅舅性格温和,不敢顶撞舅妈,舅妈你总不能一直养着别人的孩子,养不熟。每个月寄来一千块钱生活费都不够我们买菜的。舅妈的话像冰锥刺进心里。为了不让舅舅为难,过了好一会儿,我隔着木板墙小心翼翼地问道:舅舅、舅妈睡了吗舅舅回:还没睡呢怎么啦我说道:舅舅,这边离学校太远了,我走路去上学不方便。我能不能回我家住。舅舅问道:你爸爸妈妈知道这事吗我说:还没有,明天晚上你帮我打电话给我爸妈,我跟他们说。于是,第二天晚上舅舅帮我打了电话,我跟父母说舅舅家远,上学不方便,想换个住处。
父母知道爷爷奶奶家不方便去住。幸运的是,姑姑向我张开了怀抱。她的家就在小学旁,姑父常年在外打工,两个表弟待我如亲姐姐。放学时姑姑带我去菜园,周末姑姑带着我和表弟一起上山干活,姑姑干着活,我和表弟找野果、抓小鱼。回到家姑姑手把手教我做饭。日复一日,转眼我就上了初中一年级,只有周五下午和周日回姑姑家,但姑姑对我依旧很好。临近过年,姑姑还特意为我准备了漂亮的侗族衣服,在我的老家,过年都要做新的侗衣穿。尤其是有女儿的家庭,妈妈都会给家里的女儿亲手缝制新的侗衣。
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村里家家户户都会聚集在一起,穿着新侗衣,出门看花炮、芦笙演奏。我也穿着姑姑准备的新衣服跟着小伙伴去凑热闹。但这份温暖却被三婶的嫉妒打破,她大闹一场,指责姑姑偏心,硬是要我搬离姑姑家。
三婶的话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刃,每次吵闹都以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婚!收场。每次爷爷奶奶都欲言又止地背坐在褪去了木色的凳子上,邹巴巴的手紧紧攥着开裂的竹烟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奈与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