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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快四十才成家,好不容易续上香火...爷爷总对着火塘喃喃自语,火星子溅在她补丁摞补丁的外套上。奶奶抹着眼泪往陶罐里添茶,油茶的香气混着叹息弥漫在木屋里。他们明知三婶的刁难毫无道理,却总把委屈咽进肚里——在二老心里,三叔头上那块难以根治的皮肤病,成了他们永远的牵挂,也成了三婶一次次要挟的筹码。每到这时,老两口只能相互搀扶着,在摇曳的烛光里默默祈祷这场风波快点过去。
姑姑夹在三婶的指责与家族的压力之间,就像风雨中飘摇的纸灯笼,照亮着我,但被流言蜚语吹得摇摇欲坠。母亲攥着父亲的衣角,声音里带着试探:要不让娃跟我们去广东大不了我们辛苦一些。父亲站在门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良久才闷声开口:初中转学只能读私立,一年学费够全家嚼半年的口粮。弟弟也要上学,总不能顾了一头丢了一头。
昏暗的灯光下,父亲鬓角的几根白发刺得我眼眶发酸。我望着他布满老茧的双手——那是在流水线磨出来的痕迹,突然读懂了父母电话里赚钱不易背后的千钧重量。灶台上冷掉的油茶还飘着香气,就像这些年他们给我的爱,温热却沉重,藏着说不出口的为难与愧疚。
我看着父亲紧皱的眉头和母亲泛红的眼眶。我捏着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深吸一口气说道:爸,妈,我自己在家住吧。周一晚上到周四都住校,周五下午才回来,也就周末在家。我会自己生火做饭,实在不行,带着米和菜钱去爷爷奶奶家搭伙吃几顿。
父亲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半晌才重重叹口气:那也行吧,你也十三四岁了,该学着照应自己。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每个周五的傍晚,我都会背着书包,踩着夕阳的余晖往家赶。放下书本就拿起挑杆,拿上麻绳或者塑料绳,跟着小伙伴钻到山里拾柴火。干枯的枝桠在手中断裂的脆响,混着远处归巢的鸟鸣,成了独属于我的生活乐章。新劈的柴火码在屋檐下,整齐的柴垛渐渐堆成小山——这是我周末烧火做饭用的柴火,也是我为春节准备的礼物,盼着父母回家时,能烧上最旺的灶火。
初二那年的蝉鸣格外聒噪,我在校园里结识了许多新朋友。每逢周末,我们总像欢快的雀鸟,结伴涌向女同学家中。木质阁楼里的谈笑声、灶膛跃动的火苗,还有月光下的悄悄话,编织成我青春里最珍贵的回忆。然而,父母却担忧我野了心性,电话里的叮嘱愈发频繁。
为了让我能安稳生活,爷爷扛着铺盖卷搬进了老房子。平日里,他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出门,他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傍晚归来时,裤脚总沾满泥点。周末我回家,总能看见桌上摆着他从奶奶那带来的油茶,虽然他总板着脸催我赶紧写作业,但我知道,那壶温热的油茶里藏着他不善言说的关怀。
奶奶的话成了爷爷生活里的另一种牵挂。老头子,快回来住吧,干活累,回到家吃不到热腾腾的饭菜,我自己吃饭也吃不香。,听着奶奶的絮叨,爷爷的手微微颤抖。村里的长辈们也常劝:都这把年纪了,还分开住像什么话,叔婶们的劝说更如潮水般涌来。最终,在某个飘着细雨的黄昏,爷爷默默收起了晾在绳上的衣裳,将老宅的钥匙郑重地交到我手中。暮色里,他离去的背影与奶奶翘首以盼的身影渐渐重叠,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子,屋子里装着祖孙俩共度的短暂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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