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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子望着改后的诗句,笑道:柳姑娘这一改,倒让初雪有了灵气。都说‘瑞雪兆丰年’,原是雪懂得疼惜草木。柳照雪颔首,见他暖炉上刻着寒梅纹——到底是本地人,懂得雪与梅的情意,只是压损寒梅四字,到底带了些凌虐气,不如偷换来得温柔。
四盏琉璃灯次第亮起,春桃灯映着双燕,夏荷灯浮着露珠,秋桂灯绕着月光,冬梅灯落着细雪。柳照雪摸着青玉连环佩,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当年我和你爹相遇,不过是他帮我捡了串散落的玉珠子,可这缘分,就像玉连环,环环相扣才长久。
她望着台下四位才子:陈公子的诗里有春风,却少了卖花担的烟火;林秀才的诗里有夏雨,却缺了荷叶伞的温情;苏州才子的诗里有秋月,却漏了斗草时的欢笑;赵公子的诗里有冬雪,却失了惜梅的温柔。他们都写得一手好诗,却没人懂得,她要的不是风花雪月的堆砌,而是藏在四季里的细碎光阴——是春日缝花时嫌蝶吵,因为蝴蝶总停在绣绷上;是夏天枕荷听蛙语,因为荷叶铺在竹席上最是清凉;是秋来拾桂渍香囊,衣襟上总沾着碎金;是冬至扫梅烹雪煮,水汽漫上来模糊了窗棂。
细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隙里漏下来,给七里花灯镀了层银边。柳照雪望着中央未亮的八角灯,忽然想起十三岁那年的雪夜。那时她在巷口遇见个冻得发抖的少年,衣裳单薄,腰间挂着半截青玉穗子。她把怀里的炊饼分了半块给他,他低头啃饼的样子像只护食的小兽,睫毛上还沾着雪花。后来她常去巷口等,却再没见过那个少年,只有那截青玉穗子,总在记忆里泛着温润的光。
姑娘,该题自咏诗了。丫鬟小翠轻声提醒。柳照雪回过神,见茶楼上的书生们正举着酒盏望过来,朱雀桥下的画舫里飘出琵琶声,弹的正是《四季歌》。她提起狼毫,在素绢上轻轻落墨,笔尖划过采莲女青箬笠时,仿佛又看见母亲在荷塘里采莲的模样;写到春日缝花夏天枕荷时,绣绷上的针脚、竹席上的荷香一一浮现;最后一句是那桥头卖花女,簪着流年等少年落下时,八角灯突然大放异彩,琉璃片上映出万千灯影,恍若星河落进她的衣袖。
楼下传来惊呼:原来‘照雪’二字,是照见自己如雪中灯!柳照雪望着琉璃灯影,忽然明白母亲为何留她青玉连环佩——这环环相扣的,何止是玉,更是四季里的烟火、岁月里的等候,还有那个藏在记忆深处的青玉穗子少年。
细雨又落了起来,打在琉璃灯上叮咚作响。柳照雪摸着腰间的玉佩,忽然听见桥西传来清脆的铜铃声,像极了记忆里雪夜的檐角风玲。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衫少年骑着毛驴踏月而来,竹筐里装着新采的夜合花,鬓角沾着未化的春雪,腰间别着半卷皱巴巴的诗稿——那诗稿边角,隐约露出半截青玉穗子,与她的玉佩同色。
这一刻,朱雀桥头的花灯、四季流转的光影、十三载的等候,忽然都有了注解。柳照雪忽然想起母亲说的话:缘分就像四季,该来的总会来,带着春风的暖、夏雨的急、秋月的明、冬雪的静,环环相扣,从不曾错过。
而这一晚的春风,正裹着夜合花的香气,将少年渐渐送来她的灯影里。
自题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