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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地窖!陈守拙撕下半幅《洪武南藏》裹住画轴。老人枯瘦的手腕爆出青筋,却是在推儿子向门外:刘总兵说过,城破时你要把画带……
第二枚铁弹穿透鼓楼。十二面牛皮战鼓在爆裂声中化作血雨,守军残肢挂上盐商宅邸的琉璃檐角。陈砚被气浪掀翻在街心,睁眼时望见毕生最刺目的景象:城墙西北角露出三丈宽的豁口,硝烟中浮现出清军镶红旗的狼头大纛,而堵在缺口处的,是四百具插满箭矢的尸首——昨日还在修补瓮城的妇女队!
杀一鞑子,保一家老小!
炸雷般的吼声自火光中迸出。总兵刘肇基赤裸上身,两柄雁翎刀交叉捆在背后,四百死士以铁链相连,竟逆着溃逃的人潮冲向缺口。陈砚看见断臂的赵老汉也在其中,盐枭的翡翠烟袋缠在刀柄,劈开清军重甲时溅起蓝火——链刃上抹了白磷!
陈守拙突然将画轴塞进儿子怀中。老裱画师抽出祖传的乌木界尺,尺上宣和装池四字朱漆斑驳:砚儿,去史公祠地宫!那口存放《永乐大典》的樟木箱……
一支鸣镝打断嘱托。陈砚转头时,正见父亲喉头绽开血花。箭矢穿透《江山社稷图》,将崇祯帝的面容钉在开封府三字上——那里本有道李自成留下的裂痕。
丹青……不渝……陈守拙蘸血在画角写字,指尖拖出的长痕却似一道未补完的城墙。老人最终倒在裱画用的宣纸堆里,雪浪纸吸饱鲜血,竟透出芍药纹理。
清军的铁蹄声已近在咫尺。陈砚抱着画轴滚进染缸,透过靛蓝汁液看见镶蓝旗步卒踏过门槛。领头佐领的钢刀挑起染血的《茉莉谣》曲谱,满语狞笑中,刀尖刺向缸底——
嗷!
惨叫声伴着马嘶炸响。刘肇基的链刃队伍杀回街口,铁索缠住清军马腿。陈砚趁乱爬出时,见那总兵已失左眼,空眼眶里插着半截箭杆,却仍将双刀舞成银轮:扬州男人还没死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