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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角的蚕架歪倒着,竹篾条上缠着发黄的蚕丝,我伸手碰了碰,那丝竟像活物似的轻轻颤动。正瞅着,头顶突然传来滴答声,抬头看见房梁上悬着个巨大的茧,足有磨盘那么大,茧皮半透明,里面影影绰绰能看见人形轮廓,胸口位置还在一鼓一鼓地跳动。
我摸出兜里的桃木剑——这是临来前在镇上旧货摊买的,摊主说开过光——手却抖得握不紧。正犹豫要不要捅,外头传来笃笃的拐杖声。赶紧躲到朽坏的木柱后面,看见刘瞎子摸索着进门,他左眼蒙着黑布,右脸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听爹说,这是十年前他偷挖蚕房地基时被野狗挠的。
九子,别躲了,你鞋底的碎石子响得跟炒豆子似的。刘瞎子突然开口,惊得我差点摔了剑。他走到茧子底下,枯瘦的手指在茧皮上敲了敲,茧里顿时传出沙沙的啃咬声:别怕,这是血蚕结的‘人茧’,专拿活人精血当食料。你爹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才……
他从怀里掏出个陶瓶,拔开塞子,一股浓烈的艾草混着硫磺味涌出来。倒出的黑色液体刚滴在茧上,茧皮就滋滋冒白烟,里面的人形剧烈抽搐,隔着茧都能听见骨头错位的咔嚓声。我眼睁睁看着茧皮上鼓起几个大包,像是有爪子在里面抓挠,突然噗的一声,茧顶破了个洞,掉出条半尺长的虫子。
那虫子浑身雪白,脑袋上却长着张扭曲的人脸,眼睛是两个血窟窿,正咯咯地朝我笑。刘瞎子迅速掏出块绣着八卦的红布盖住虫子,转头对我说:看见没这就是拿活人养出来的血蚕。你爹当年在日记里写的‘镇妖石’,是块刻着八卦的青石,当年道士用它镇住了血蚕的怨气。可现在镇妖石松动了,血蚕才敢出来作祟。
我盯着地上渐渐凝固的黑血:那镇妖石在哪儿刘瞎子叹了口气,手指向村后方向:桑树林深处,老周的坟旁边。可自打民国那事后,没人敢进去,听说里面全是缠着血丝的桑树,人一进去就迷路,最后变成树上的蚕茧。
想起爹死时浑身缠着的血丝,我突然注意到刘瞎子的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三道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出来的。他赶紧扯好袖子:别问了,今晚子时去土地庙,找赵三爷。他知道当年埋镇妖石的具体位置。说完转身就走,拐杖撞在门框上,发出当啷一声。
等他走后,我又在蚕房里转了圈。在北墙根的砖缝里,发现半块残破的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万历三十年,族长埋血蚕于桑林,以青石镇之。每逢七月半,需以三牲祭碑,否则——后面的字被虫蛀了,只剩血蚕食心四个模糊的笔画。
走出蚕房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路过村口老槐树,看见树上挂满了白色的纸幡,都是这几年死去的人的名字。风一吹,纸幡哗哗响,像是有人在耳边说悄悄话。刚走到自家院门口,就听见大刘在背后喊:九子!赵三爷快不行了,他说要见你!
跟着大刘跑到赵三爷家,土炕上的老人瘦得只剩把骨头,眼窝深陷,嘴唇泛着青紫色。他抓住我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泥:九子啊,你爹走前来找过我,说看见桑树林里有发蓝光的石头,还说血蚕的秘密藏在‘人茧’里……他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流出黑血,手指使劲往我手心里塞了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