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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糖盒里的冬雪
十七岁的雪片像砂纸,磨得人脸生疼。爷爷的咳嗽声从土坯墙裂缝漏出来,杨凡数着吊瓶里的气泡,每七滴气泡飘过,老人的喘息就重一分。玻璃罐在掌心冰得发麻,他想起爷爷刨木头时,掌心也是这样的凉,却能焐热每块潮湿的木料。
凡凡……老人手背的血管凸成紫黑色的蚯蚓,滞留针周围肿起青包。他摸索着往枕头下掏,铁皮糖盒边沿的牙印硌着杨凡指尖——那是换牙时他咬的,当时爷爷笑着说:咱凡凡的牙口,能啃碎黄连。盒盖掀开时掉出冰晶,八千块钱叠得整整齐齐,每张纸币都带着松木和药味,还有张纸条,别恨两个字被泪水泡得发毛,最后那个你字洇成墨团。
等春天……爷爷的拇指划过他冻裂的耳垂,指腹的裂口刮得生疼,像木工刀轻轻划过木料。监护仪发出蜂鸣的瞬间,糖盒滚到暖气片下,露出半张合影——他十岁那年,手里举着满分卷子,爷爷笑得露出缺了颗牙的嘴,身后的柿子树刚结小果,青疙瘩挂在枝头,像谁揉皱了扔在树上的纸团。
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响。杨凡趴在地上捡糖盒,指尖触到照片背面的铅笔字,看字最后一竖拖得老长,像爷爷临终前伸出却没够到他的手。生母的信还夹在课本里,对不起三个字印在劣质信纸上,透着底下青河村小学的校徽,像块揭不掉的疤。他把照片塞进贴胸口袋,那里还放着爷爷用木工胶补过的学生证,封皮磨得发白,能看见底下歪歪扭扭的杨建国赠杨凡。
三、通知书上的星光
牛皮纸袋在掌心洇出汗渍。杨凡跑过青石板路,书包里的奖状角戳着后背,那是他用省下的伙食费买的墨水写的申请,钢笔尖在三好学生上晕开小团墨渍,像颗骄傲的黑痣。老槐树下的人群让他想起蜂巢,王大爷的手抖得厉害,通知书上的烫金字在他泪眼里晃成光斑,杨老头三个字刺得他鼻腔发酸——爷爷的遗像还供在正屋,香炉里插着半截木工铅笔。
夜里的柿子树影在地上织成渔网。杨凡摸着树皮上的刀痕——那是爷爷每年给他量身高刻的,最深的那道停在去年春天,之后就再没长过。助学金够交学费,他对着树洞说话,回声里混着远处木工坊的电锯响,我还能去食堂打工,帮人削土豆。山风掀起他洗褪色的衬衫,糖盒里的存折贴着肋骨,硌得生疼,却让他想起爷爷往他手里塞零钱时,粗糙的掌心擦过他指缝的触感。
离村那天,墓碑上的野柿子花雕得太细,杨凡怕风一吹就碎了。他把胶片相机放在坟头,镜头对着老槐树的方向,那里有他们无数张没洗的合影。等我攒够钱买扫描仪,他摸着碑角的刀痕,就把您拍的照片都扫进电脑,这样就不怕下雨了。火车汽笛响起时,他听见身后传来塑料袋的窸窣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红皮鞋的嗒嗒声比记忆中轻了许多,像片落在青石板上的枯叶。
四、离别的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