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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警报声撕裂寂静。翠花赤脚冲到车间时,看见流水线末端堆积着整箱跳跳糖——王秀兰的侄女顶替了她的工位,正把混入的螺丝钉挑出来。翠花突然抓起整盒糖果往嘴里塞,甜腻的糖浆在舌尖炸开时,恍惚间,她看见沈从文站在弄堂口的老槐树下,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断裂的钢笔尖。
你在吃星星吗
少年伸手接住她嘴角的糖渣,指尖的温度烫得她缩回脖子。此刻车间顶灯突然熄灭,应急灯将流水线染成血红色。翠花在黑暗中摸索到颗跳跳糖,咬破的瞬间,酸涩的液体涌进口腔——原来糖果芯里藏着跳跳糖颗粒,像极了那年沈从文藏在铁盒里的玻璃弹珠,表面光滑,内里却藏着无数棱角。
晨光刺破云层时,翠花发现工牌背面粘着片槐花瓣。她想起昨夜打翻的糖果罐里,有颗酒红色跳跳糖嵌在排水沟缝隙,正被污水泡得发胀。流水线又开始运转时,她偷偷把那颗糖捡起来塞进笔袋,金属笔夹硌得掌心生疼,就像沈从文去年寄来的明信片边缘,被深圳的海风蚀刻出的细密锯齿。
暴雨倾盆的深夜,沈从文浑身湿透地冲进福利院。铁架床上蜷缩着的身影让他瞳孔骤缩——翠花怀里抱着用作业本包的槐花糕,潮湿的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文哥哥要平安。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中,他颤抖着摸到她冰凉的脚踝,那里有道月牙状的疤,在惨白灯光下泛着青紫。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那年的夏天,翠花踮脚给他摘槐花时摔进荆棘丛,掌心扎满血淋淋的刺。他颤抖着撕开衬衫下摆,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同样布满伤痕——那些被父亲皮带抽打的印记,此刻竟与她的伤疤重叠在一起。
二十年后的清明,沈从文跪在墓碑前烧纸钱。火苗蹿起时,他看见翠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脚边散落着用牙膏皮换的桃酥。文哥哥,糖还甜吗她笑着递来半块发霉的米糕,指尖还沾着面粉。沈从文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福利院的铁架床上,女孩用豁口碗接住漏雨,说这是银河落在人间。纸灰打着旋儿扑向天空,他仿佛又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攥着物理竞赛奖状冲进弄堂,却只捡到半片槐树叶。
墓园外的槐树突然落花如雨。沈从文在纷飞的花瓣里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正攥着烫金牌子往家跑。弄堂深处飘来熟悉的焦香,翠花蹲在煤炉前,脚边散落着作业本折的纸船。每艘船肚里都塞着槐花糕,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歪歪扭扭写着: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他伸手去抓,槐花却扑簌簌落进深不见底的井口。井底传来清脆的童声:文哥哥,糖还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