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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依旧像尊石像般坐着,一动不动。只有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色,微微颤抖着。他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得死紧,牙关紧咬,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脚下的泥地上,洇开一小点深色的湿痕。
第三遍鸡鸣,终于穿透了粘稠的暮色,尖利地响起。
那声音像一根针,狠狠扎在爹紧绷的神经上。他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惊醒。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供桌,望向那沉默的神像和古画,眼神里翻涌着激烈的挣扎——对饥饿的恐惧,对规矩的敬畏,对未知惩罚的惶惑……最终,那点挣扎被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覆盖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他没有去净手,没有去看那空荡荡的供碟,甚至没有抬头再看一眼那画中老者的眼睛。他只是走到条桌前,拿起那个装着劣质线香的小纸包。他的手抖得厉害,撕了几次才把纸包撕开一个小口。
他抽出一根香,没有点燃。就那么干巴巴地、孤零零地,插进了香炉冰冷的细沙里。
没有青烟,没有香气,只有一根光秃秃、灰白色的细棍,笔直地立在空荡荡的香炉中,像一个触目惊心的、无声的宣告——香火,断了。
做完这一切,爹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灰败得像死人。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那根孤零零的线香,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条细长的、扭曲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土墙深处。画中老者的眼神,似乎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幽深,牢牢地锁在爹佝偻的身影上。
草妮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哼唧,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惊恐地望着东墙的方向。
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供桌,声音嘶哑干裂,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睡……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