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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尊木雕和那张古画,成了家里一个无形的、沉默的、却无处不在的人。它们占据着东墙下那片唯一干净整洁的区域,散发着一种冰冷、陈旧、不容侵犯的气息。每一次靠近供桌,都让我后背发凉,总觉得那画中老者的眼睛在跟着我移动。连不懂事的草妮儿,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很少再去靠近东墙根下玩耍,偶尔靠近,也会下意识地缩着脖子,显得怯生生的。
日子在贫穷、压抑和小心翼翼的供奉中,像屋后那条快干涸的小河沟,缓慢而滞涩地流淌着。那点劣质线香燃烧后留下的、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特殊气味,顽固地盘踞在土坯房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宣告着那个名为老根儿的存在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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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迟迟不来,地里的苗儿蔫头耷脑,像害了瘟病。爹蹲在地头,手指捻着干裂成粉末的土坷垃,脸上的沟壑深得能夹死苍蝇。他抬头望天,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得如同铁板,一丝风也没有,空气闷热粘稠,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土腥的燥气。
家里能变卖的东西,早两年就折腾干净了。粮缸早就见了底,只剩缸底一层薄薄的、掺着砂石的糙米面子。墙角那几颗蔫了的萝卜缨子,是我们仅存的新鲜蔬菜。我带着草妮儿去挖野菜,河滩上能吃的早被剥得精光,只剩下些扎嘴的老苣荬菜和带苦味的灰灰菜,挖回来煮成一锅墨绿色的糊糊,喝下去刮得肠子生疼。
又一个初一到了。
爹坐在门槛上,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他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褂子被汗水浸透了,紧贴在嶙峋的脊背上。灶膛是冷的,没有一丝烟火气。草妮儿饿得小脸蜡黄,蜷在炕角,有气无力地小声哼唧着。
供桌上,空荡荡的三个陶碟像三张饥饿的嘴,无声地张着。香炉里,上次燃尽的香灰还残留着一点灰白的痕迹。
爹的目光,死死盯着东墙根下那片区域。木雕神像在昏暗的光线下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画中老者的眼神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幽深。时间一点点爬过去,屋外的天色渐渐由昏黄转为深灰。
鸡叫了。第一遍,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