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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训的节奏快得让人喘不过气。理论教室里的密语课,是何叙白的绝对领域。那些复杂的数字编码、变换规则,在他脑中仿佛自有其清晰的脉络。教官讲解时,他手中的笔飞快地在笔记本上移动,留下工整清晰的记录,逻辑推导如行云流水,常常能举一反三,甚至提出更优的编码思路。无线电台的操作,那些精密的旋钮、复杂的呼叫程序,他也上手极快,耳机里的电流杂音和断续的信号,在他耳中仿佛能自动过滤、解码。教官偶尔投来赞许的目光,同班的新兵,如副班长陈志刚,那个沉默稳重、眉宇间带着超越年龄坚毅的战友,也会在他快速排除一个电台小故障后,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然而,当训练科目切换到有线部分,尤其是站在那堵六米高的攀登训练墙下时,何叙白身上那种游刃有余的灵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徒手攀登——这名字听起来简单,却要求士兵仅凭双手双脚的爆发力、协调性和对身体的精准控制,在光滑的墙面上快速攀至顶端完成线缆固定。它是对身体本能和神经协调的残酷拷问。
第一次面对这堵墙时,何叙白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他模仿着邱班长示范时那流畅有力的动作:蹬地、跃起、双手扒住墙沿、引体向上、收腹、抬腿……邱彦的动作一气呵成,像一只轻灵的壁虎,几秒钟就稳稳地挂在了墙顶。
轮到何叙白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蹬地向上跃起。身体离地的瞬间,失控感就攫住了他。双手倒是扒住了墙沿,但预想中手臂和腰腹同时发力引体向上的动作完全走了样。腰腹像是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双腿在空中胡乱蹬踹,找不到任何支点,沉重的身体成了巨大的累赘,无情地向下拖拽。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刮擦在粗糙的水泥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刺啦声。
稳住!收腹!腿抬起来!邱彦在下面大声提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何叙白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闷响,额头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涌出,顺着太阳穴流进眼角,带来一阵刺痛。他拼尽全力试图把一条腿甩上去,身体却像断了线的秤砣,猛地向下沉坠。扒住墙沿的手指再也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绝望地滑脱。他重重地摔在墙根下厚厚的保护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尘土被震得飞扬起来,扑了他一脸。
噗……队列里终于没能忍住,响起一声清晰的笑,随即又赶紧憋了回去。是班里那个叫张猛的新兵,人如其名,长得壮实,性格也直来直去,此刻正咧着嘴,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何叙白趴在垫子上,脸颊火辣辣地烧着,那笑声像针一样扎在耳膜上,比摔下来的疼痛更甚。
笑什么!邱彦一声低喝,目光严厉地扫过张猛,后者立刻收敛了笑容,低下头。邱彦走到垫子旁,伸出手:起来!摔一次就蔫了通信兵爬不了杆子,上了战场就是废人!他抓住何叙白的手腕,一把将他拉起来,力道很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蹬墙的爆发力不够,引体时腰腹没绷住,核心散了!记住发力顺序!
何叙白低着头,拍打着作训服上的灰土,不敢看邱彦的眼睛,只觉得手腕被班长攥过的地方隐隐发烫,混着刚才摔倒的痛感,一点点渗进骨头里。队列里异常安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扫过其他战友,陈志刚微微蹙着眉,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切;李大柱,那个憨厚壮实的战友,嘴巴微张着,一脸担忧;张猛虽然不再笑,但嘴角仍残留着一丝不以为然的弧度。各种目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在中央,比那六米高墙更让他窒息。那堵灰白的水泥墙,在刺目的阳光下,冰冷地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
日子在单调而高强度的训练中一天天滚过。无线密语课和电台操作,何叙白依旧如鱼得水,指尖在电键上翻飞,将无形的电波编织成精准的指令。然而,只要集合哨声响起,指向有线训练场,尤其是那堵该死的攀登墙,何叙白的心就立刻沉入谷底。那堵墙成了他无法逾越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