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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何叙白。他趴在滚烫的地上,线盘压着他,那团乱麻般的被复线刺眼地摊在面前。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成了笑话。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粗糙的砂石刺破了他的指关节,鲜血混着泥土渗了出来。喉咙里压抑了太久的呜咽再也控制不住,化作一声嘶哑的低吼冲了出来。泪水混着汗水,咸涩地流进嘴里。
训练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趴在地上、肩膀剧烈抖动的身影上。杜副队长皱紧了眉头。邱彦快步走了过来,脸色铁青。
陈志刚沉默地蹲下身,用尽全力将沉重的线盘从何叙白背上移开,然后伸手去拉他。何叙白甩开他的手,挣扎着自己爬起来,低着头,肩膀还在微微颤抖,沾满泥土和血痕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邱彦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目的阳光,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立刻训斥,只是沉默地看着何叙白颤抖的肩膀和低垂的头颅。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后,邱彦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没有怒骂,却比怒骂更沉重:
何叙白,起来。把线捋顺。他指着地上那团乱麻,自己弄乱的摊子,自己收拾干净。通信兵,线就是命!命可以断,线不能乱!收不好这盘线,今晚就别吃饭了!
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何叙白心上。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混杂着痛苦、不甘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倔强。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转过身,扑向那团乱麻般的被复线,用那双磨破了皮、沾着血和泥的手,近乎疯狂地开始解那死结。粗糙的线缆边缘刮擦着他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执拗地用手指抠,用指甲挑,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黑色的被复线上,洇开深色的斑点。
陈志刚默默地蹲在他旁边,也伸出手,和他一起耐心地理顺那些纠缠的线缆。李大柱走了过来,递上一瓶水,放在何叙白脚边。张猛远远看着,脸上那惯常的嘲弄神情消失了,眉头微微蹙起,最终只是扭过头,用力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训练场上亮起了刺眼的大灯。何叙白终于将那团乱麻理顺,重新整齐地缠绕回线盘上。他双手的伤口被汗水、泥土和线缆的纤维碎屑糊住,钻心地疼。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沉重的线盘重新背在肩上,挺直了腰板,看向邱彦,嘶哑地说:班长,线……收好了。
邱彦深深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血迹斑斑的手上,停留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声音缓和了一些:归队!今晚加餐,有红烧肉,给我多吃点!说完,他转身走向杜副队长,低声交谈了几句。杜副队长严厉的目光扫过何叙白,没再说什么,吹响了收操的哨音。
何叙白背着线盘,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跟在队伍最后面。夜风带着凉意吹在汗湿的背上,激起一阵寒颤。肩背的疼痛,掌心的刺痛,还有心底翻涌的屈辱和倔强,交织在一起。他抬头望了一眼被大灯照亮的攀登墙,那冰冷的灰白墙面在强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这一次,他眼中除了沉重,似乎还多了一点什么别的东西——一种被逼入绝境后反而生出的、破釜沉舟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