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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当年一样红......
暴雨在黎明前停歇,母亲被绑在堂屋竹椅上,发间缠着野蔷薇的刺。我用温水擦她掌心的泥浆,触到凹陷的断指疤痕,突然想起她讲过的甘南故事:十二岁那年铡刀落下时,鲜血溅在雪地上,像撒了把红枸杞。
妮儿,把樟木箱第三层......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砂纸,有个蓝布包......父亲正在门槛处抽烟,烟袋锅猛地磕在门框上:睡吧,别想那些没用的。母亲的断指在椅把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在敲一面无形的鼓。
我趁父亲不注意,摸向樟木箱第三层。蓝布包里装着几团毛线、半块风干的牦牛肉,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车票
——1987
年兰州至怀化的硬座票,票价栏印着叁拾贰元,发车日期被指甲抠得模糊。
那是你娘逃票的证据。玉兰婶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压低的声音混着后檐滴水的声响,她从冶力关镇一路扒火车到湘西,躲在煤堆里三天没吃东西。我盯着车票上淡淡的煤渍,想象十七岁的母亲蜷缩在黑暗里,断指抠着木板缝隙,像只困在铁皮罐头里的鸟。
午后的阳光从云层里漏出来,母亲在竹椅上睡着了,嘴角沾着片野蔷薇花瓣。我轻轻抽出她攥紧的拳头,掌心里躺着粒石子,上面用指甲刻着歪歪扭扭的洮字,笔画间嵌着泥浆,像条被搁浅的鱼。
父亲蹲在院子里修补斗笠,竹篾穿过缝隙时发出细碎的响。等水库蓄水了,他忽然开口,目光望向西南方向,冶力关镇就真的没了。我摸着手里的车票,想象母亲当年扒着火车车窗,最后一眼看见的甘南群山,此刻是否正被暴雨冲刷,山体滑坡的泥浆是否正一点点掩埋她的故乡。
夜幕降临时,母亲终于醒来,断指指着我手腕的红痕:疼吗我摇头,她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当年大舅背我走十里雪地,我的血滴在他棉袄上,冻成了红冰溜子。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我胸口发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