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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漂浮着汽车尾气干燥的尘土味、行道树被晒蔫的叶子散发出的淡淡苦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旁边绿化带里某种小花的甜腻香气。这些日常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此刻却显得如此陌生而怪异。
一辆空驶的出租车,亮着红色的空车灯,像被某种无形的线牵引着,精准地滑停在他们面前。轮胎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嗤声。车窗降下,司机探出半张脸,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下,带着点询问和不易察觉的窥探。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她没有看陈默,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像演练过无数次那样,直接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急于逃离的迫切。她侧身坐了进去,车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紧,声音沉闷而决绝,像一块巨石落地。
隔着灰蒙蒙的车窗玻璃,陈默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低着头的侧影轮廓。那轮廓迅速地被深色的车窗贴膜吞噬,变得遥远而陌生。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她脸上最后的表情,是解脱是悲伤还是彻底的空白
出租车没有丝毫停留,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向前蹿了出去,汇入门前马路上永不停歇的车流。车尾灯亮起两点刺目的红光,在正午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微弱,但依旧醒目。那两点红光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滚滚车流的尽头,如同两滴落入沸水的血珠,瞬间便被吞噬、融合,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默独自站在原地,脚下是被阳光晒得发烫的水泥地。民政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像浑浊的河水,从他身边无声地淌过。有人带着憧憬进去,有人带着疲惫或解脱出来。空气里悬浮的尘埃在光柱中疯狂舞动。巨大的喧嚣——汽车喇叭的嘶鸣、远处工地的打桩声、行人的交谈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他淹没。然而,在这汹涌的声浪中心,他却感觉自己被抛进了一个真空的、绝对死寂的漩涡里。所有的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扭曲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只剩下自己沉重得如同擂鼓的心跳声,在空荡荡的胸腔里疯狂地、孤独地撞击着。
阳光灼烧着他的皮肤,带来一种细微的刺痛感。他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几道被指甲掐出的深深月牙形红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盯着那几道红痕,仿佛在确认自己还真实地存在于这个喧嚣又死寂的世界。
曾经,他以为那杯温吞的白开水,寡淡无味,却是维系生命的必需。他习惯了它的温度,它的味道,甚至它的乏味。他以为林晚也是。他以为那安稳二字,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基石,是抵御外界风雨的堡垒。
直到那行刺眼的手机信息,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原来他精心维护的安稳,在她眼中,早已是令人窒息的坟墓。而他,竟是她坟前最尽职的守墓人而不自知。
她需要被看见像咸菜需要被看见多么荒谬又锥心的讽刺!他想起无数个夜晚,她蜷在沙发另一端,试图分享一些工作中的琐事,而他盯着电视屏幕或手机,只是敷衍地嗯嗯应和;想起她兴致勃勃计划周末出游,被他一句在家歇着吧,累轻易浇灭;想起她新换了发型,穿了新买的裙子,满怀期待地在他面前转个圈,他却头也不抬地说还行……那些被他忽略的、视为理所当然的瞬间,原来都是无声的呼救,都是渴望被看见的微光。他以为沉默是金,是默契,是岁月静好。却不知在日复一日的沉默里,他早已亲手将她的期待和温度,一点点磨成了冰冷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