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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书页的翻动和来福日渐迟缓的步伐中悄然滑走。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学,离家几百里。每次离家,来福都会拖着那条愈发沉重的瘸腿,固执地把我送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然后坐在那里,一直望着我乘坐的班车消失在土路的尽头,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我妈后来告诉我,每次我走后的头几天,它都不怎么吃东西,就趴在院门口,望着我离开的方向,一趴就是大半天。
大二那年的寒假,我归心似箭。火车晚点,辗转换乘乡间小巴,回到熟悉的村口时,天色已近黄昏,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湿冷的、山雨欲来的沉闷。第一片雪花,就在我跳下小巴、踏上故乡土地的那一刻,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推开院门,一股浓重的不安瞬间攫住了我。院子里异常安静,没有熟悉的、拖着瘸腿的嗒嗒声迎上来。
妈!我回来了!我扬声喊。
我妈从屋里快步迎出,眼圈红肿得厉害,脸上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悲伤和疲惫。快……快去看看来福……她的声音哽咽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扔下行李就冲向它平时最喜欢趴卧的、堆着稻草的墙角。昏暗的光线下,那团熟悉的金黄色身影蜷在稻草堆里,比记忆中瘦小了一大圈,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皮毛干涩黯淡,毫无生气。它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只一眼,我的眼泪就冲了出来。
它的眼睛!那双曾经清澈温顺、充满灵性的眼睛,此刻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浑浊不堪,黯淡无光。里面没有了往日的依恋和欢喜,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疲惫,一种燃尽了所有灯油的、近乎解脱的平静。它望着我,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发出一点声音,却只是无力地张了张,喉咙里滚动着微弱的气流,连一丝呜咽都发不出来。
它……它已经好几天不肯吃东西了……我妈跟过来,声音抖得厉害,泪水无声地滑落,喂什么都不肯张嘴,水也不喝……就剩一口气了……我估摸着,它是在等你……硬撑着等你回来……
巨大的悲伤和愧疚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跪倒在它身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瘦骨嶙峋的脊背。它的毛发粗糙扎手,身体冰冷僵硬,只有被我触碰时,才极其微弱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