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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了秦校尉。身上不再是破烂的号衣,而是冷硬的铁甲,腰间的佩剑沉甸甸的,带着权力的分量。他驻守雁门关,这座卡在帝国咽喉上的雄关,风沙磨砺着他的脸庞,刻下冷硬的线条,眼神锐利如鹰隼,却也沉淀着挥之不去的霜寒。他治军极严,令出如山。没人敢在他面前嬉笑,新兵蛋子看到他,腿肚子都会不由自主地打颤。关内的百姓,提起秦校尉,敬畏多于亲近。他像一块被战火反复煅烧、冷却的顽铁,沉默、坚硬、棱角分明,只为守卫这座关隘而存在。
雁门关的夜风,依旧带着塞外特有的粗粝和寒意,呜呜地刮过箭楼。秦烽习惯性地按着冰冷的剑柄,站在城楼最高的瞭望处,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关外那片深沉的黑暗。关外的风声里,似乎总夹杂着别的、令人不安的杂音。斥候回报的信息碎片般在脑中拼凑:突厥各部异动频繁,金帐汗王似有集结迹象,小股游骑在关外百里出没的频率陡增……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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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值夜的副将赵诚踩着沉重的军靴登上城楼,铠甲摩擦发出轻微的铿锵声,他脸上带着奔波的风尘,游骑回报,西北五十里,发现大队人马移动痕迹,蹄印很新,人数……不下五千。看方向,是朝着我们来的。
秦烽的指尖在冰冷的剑镡上轻轻叩了一下,发出细微的金属脆响。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知道了。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波澜,传令:烽燧加双岗,斥候再探,范围扩至百里。各营今夜甲不离身,枕戈待旦。滚木礌石、火油,卯时前务必全部到位。
得令!赵诚抱拳,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城楼里回荡。
秦烽的目光重新投向关外的黑暗,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仿佛蛰伏着无数择人而噬的凶兽。战争的气息,像腐肉上盘旋的秃鹫,清晰可闻。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尘和铁锈味的冷冽空气,胸膛起伏。这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刻进了骨子里。守关,杀人,或者被杀。这就是他过去六年,以及未来无数个日夜的宿命。他握紧了剑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手背上那道当年被布条勒出的深紫色疤痕,在冰冷的月光下,像一条扭曲的蚯蚓。
清水村的麦浪阿紫的笑容平安纹的香囊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这些不合时宜的幽灵驱散。那些东西,早已和战场上腐烂的尸体一样,被深埋了。他现在是雁门关守将秦烽,他的职责,就是用剑和血,把这座关隘变成突厥人无法逾越的铁壁。仅此而已。
然而,当那支庞大的、如同黑色潮水般的突厥军队真的出现在雁门关外,铺满了整个视线的荒原时,秦烽握着剑柄的手,还是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黑压压的骑阵一眼望不到尽头,沉重的马蹄踏在大地上,发出闷雷般的轰鸣,连脚下的城砖都在微微震颤。无数长矛斜指天空,矛尖在低垂的铅灰色天幕下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汇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钢铁丛林。巨大的牛皮战鼓被赤裸上身的壮汉擂动,沉重的鼓点带着蛮荒的力量,一下下撞击着城墙,也撞击着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脏。风中传来突厥人粗野的呼喝和战马的嘶鸣,汇成一股狂暴的音浪,冲击着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