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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去三个字,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子味。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眼里的光猛地涣散开,攥着我的手陡然一松,软软地垂落在铺着旧蓝印花布的床沿上。那只枯柴般的手,还微微地、神经质地抽搐着,指甲缝里残留着从我腕子上刮下来的皮屑。
屋子里死一样的静。只有墙角破陶罐里插着的几根线香,还在固执地燃着,青烟笔直地往上爬,然后散开,混着土腥味、草药味和死亡的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阿妈就站在床边不远处的阴影里,背对着油灯微弱的光,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佝偻着背的轮廓,像一块沉默的石头。她没哭,也没扑上来,就那么站着,仿佛奶奶断气的不是这个屋子,是外头山坳里的哪户人家。
我心里头空落落的,像被人掏走了心肝,又塞进一团冰冷的、湿漉漉的烂棉絮。手腕上被奶奶掐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这疼,远不及心口那股子没着没落的茫然和冷。奶奶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钩子,钩在我脑子里,甩也甩不掉。
三年熬过去熬什么
没人告诉我。寨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从奶奶咽气那一刻起,就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刚没了亲人的可怜丫头片子,那眼神里混杂着一种古怪的东西——有畏惧,像看山魈鬼怪;有怜悯,但更像是对着即将被宰杀的牲口;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的好奇。他们压低了嗓子说话,声音含混不清,像山风刮过竹林时发出的呜呜声。我走过青石板铺成的窄巷,那些窃窃私语就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我的脚踝。
李家的药引子……总算到时候了……
……神婆等了十六年,总算等到了……
……熬不熬得过,看她的造化喽……
药引子十六年造化
这些破碎的词句,像冰冷的石子,一下下砸在我空茫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寒意彻骨的涟漪。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冬月里从深潭底部翻涌上来的寒流,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抬头,想抓住一个说话的人问个明白,可那些聚在巷口屋檐下的身影,在我目光扫过去的瞬间,就像被惊散的乌鸦,呼啦一下全缩回了自家的门洞,只留下空荡荡的巷子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