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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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那扇沉重的铁门在我身后哝当一声合拢,声音干涩得像是生锈的骨头在摩擦,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外头的空气裹挟着初秋的凉意和城市特有的浑浊尾气味,猛地灌进肺里,呛得我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深处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自由的味道,竟是如此苦涩。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抚过左手无名指的根部。那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圈被阳光晒得略浅的印痕,像一道愈合后仍隐隐作痛的旧疤。本该箍着一枚冰冷的金属指环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皮肤与空气摩擦的粗糙感。三年前那个精心布置的订婚宴,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人眼花,林晚晚穿着洁白的礼服,笑容比灯光更晃眼。她亲手递过来的那杯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腹内翻江倒海般的绞痛,像有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搅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最后撞入眼底的,是林晚晚嘴角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带着一丝残忍的得意,和她身边,我那得意弟子陈墨眼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刺骨的嘲弄。
沈默,玩古董玩到自己掉坑里,你这辈子,到头了。陈墨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清晰地烙印在我意识沉沦的边缘。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在狭窄、潮湿、弥漫着汗臭和绝望的铁笼里熬煎。支撑我像个活死人一样挺过来的,除了刻骨的恨意,还有在某个深夜里,在冰冷水泥地上无意间触摸到一块刻着模糊字迹的碎砖时,脑海中轰然炸开的、不属于我的纷乱记忆碎片——一个同样身陷囹圄的陌生囚徒,用指甲在黑暗中刻下的无尽悔恨和诅咒。那一刻,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如同接通了另一个灵魂的电流,让我浑身剧震。
我抬起头,天空是城市特有的灰蒙,像一块洗不干净的脏抹布。没有方向。没有去处。身无分文,背负着诈骗犯的污名,连一张能证明自己清白的纸片都已被那对狗男女撕得粉碎。
只能往前走。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凭着模糊的记忆,穿过迷宫般复杂破旧的巷弄。城市的光鲜亮丽被隔绝在高楼之外,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最终,我停在一家狭小破败的门脸前。门楣上挂着一块饱经风霜的旧木匾,字迹被油污和灰尘糊得几乎难以辨认,只能勉强看出周记当铺几个字的轮廓。门框歪斜,玻璃窗蒙着厚厚的灰垢,透不进多少光亮。这是这座城市最底层、最不起眼的行当之一,藏污纳垢,却也可能是唯一能收留我这条丧家之犬的地方。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味、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物品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光线昏暗,一个干瘦的老头蜷在柜台后面一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里,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稀疏的白发凌乱地贴在头皮上。他怀里抱着一只同样老迈的狸花猫,猫也眯着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柜台后面,是层层叠叠、一直堆到天花板的货架,塞满了各种蒙尘的杂物:缺口的瓷碗、断了弦的旧琴、生了铜绿的烛台、褪色的绣片、蒙尘的旧书……像一座沉默的、落满灰尘的垃圾山。
掌柜的,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缺人手吗我……能干活。什么都行。
老头被惊醒,浑浊的老眼费力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在我身上缓慢地移动着。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像在打量一件刚收进来、品相可疑的旧货。他怀里的老猫也睁开黄绿色的眼睛,懒洋洋地瞥了我一下,又闭上了。
姓什么老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干涩得像枯叶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