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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树根没有看那棺木被推进去的样子,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刚起身要退回门外的化妆师身上,身体像离弦的箭,蹒跚着抢上前两步。那步子细碎摇晃,每一步都牵扯着他全身枯瘦的骨架,发出轻微的、让人心头发涩的摩擦声。
姑娘……那声音干涩嘶哑得厉害,像是沙砾在锈蚀的铁管里滚动。他那双布满褶皱、指甲缝里还嵌着深深污垢的手,以一种近乎痉挛的姿态哆嗦着,伸进蓝色棉袄的内侧口袋里掏摸,掏出一个陈旧发灰的手帕包。
几层皱巴巴、被体温暖得发软的手帕被颤抖的手指剥开,最终露出一叠整齐的旧钞。面值从大到小排布着,最大几张百元的边角被无数次的摩挲浸成了不健康的深色。五千块,每一张都仿佛能榨出他这些年所有的气力。
老人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捏着那叠微皱的钞票,它们被摩挲得边缘都已微微发黑。那双手抖得厉害,像是寒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清晰地传出骨头摩擦的轻微声响。他用力将那叠钱向前递出,浑浊的目光死死锁在年轻化妆师的脸上,焦灼如同燃烧的余烬。
求你,他嘶哑地开口,喉咙间像堵满了砂纸,就……给她梳梳头……梳梳顺当……那眼神深处翻滚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仿佛这是他毕生所能积攒的最后,也最重的砝码,她活着时……最爱惜头发……临走前……就念叨这个……
旁边一个同样穿着工装、身形微胖的年轻工作人员正拿着单据走过来,听到这话,嘴里几乎立刻轻蔑地哼了一声。声音不算大,但在凝固的空气里,那种刻意压制过的嗤笑却清晰得令人刺耳。喏,他斜着眼,下巴朝陈树根手里的钱努了努,那意思不言自明。那微胖年轻人撇了撇嘴,刻意压低却依旧能让人捕捉到的声音带着一丝轻佻,清晰地飘进每个人的耳朵:这点钱啧,画个眉毛都算贵的,还梳头够什么……买花圈都够呛哦……言语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那化妆师依旧面无表情,只在那微胖同事嘀咕时,目光极快地掠过陈树根僵直递钱的手,在他那张被痛苦碾平、布满沟壑的脸上停顿了不到半秒。旋即,她伸出两根冰冷干净的手指,捏住了那沓旧钞最上端的一个角,指尖纤细白皙,指甲圆润透亮。
动作精准、迅速,没有片刻的迟疑和多余的温度。她没有数钱,也没有再看陈树根的脸一眼。钞票被毫不费力地抽走,塞进了白大褂侧面宽大的口袋里,那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职业习惯。
……先付款。流程。她语调平静无波,带着公式化的程序感,仿佛在处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交接,眼光已经越过陈树根,看向门外等候区另一处,那里隐约有别的家属身影移动。她的视线似乎穿透了眼前的老人,落在更远处某个有待处理的事项上。
陈树根的身体在那几个冰冷的字落下时,猛地一僵。那只递空了的手还在空气中微微颤抖,保持着托举的姿态。指关节因为用力太久而发白,又因为失去了目的而显得茫然无措。一股汹涌的、浑浊的热流轰然冲上他的眼眶,灼得他视线骤然一片模糊。三十年来积压在脊背上、刻入骨髓的重量,瞬间被这四个字引爆,沉重地向下拉扯着脊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