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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请外放,一纸调令,发往北疆苦寒之地——云州。此地苦瘠,民风彪悍。女子亦如男子般,须在寒风中负重劳作。到任那日,朔风卷雪,扑打府衙斑驳门楣。州府官员胥吏,懒散如泥。你推开积尘的户册,触目惊心:田亩十之七八,竟归男子名下!妇人终年辛劳于田垄织机,所得却尽数填入夫家宗祠,自身饥寒交迫,病无所依。你当庭掷下令签,声如寒铁:即日起,凡有劳作,必有契书!女子劳作所得,三成归己,立契为凭!满堂哗然,讥诮四起:女子无才便是德,要契书何用自古女子附于父夫,岂有私财你冷笑,命人抬进府库尘封的砝码与契匣,重重置于公案:德在腹中能充饥德在寒时可御冻今日堂下,立契画押者,本官亲为见证!衙外寒风呼号,堂内死寂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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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个枯瘦如柴、面有菜色的老妇,颤巍巍上前,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在崭新的契书上,按下了第一个鲜红的指印。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死水终被砸开微澜。
新政如星火初燃,却燎着了豪强命脉。州中大户赵氏,其子强夺寡嫂田产,逼其悬梁自尽。你拍案而起,命衙役锁拿凶徒。赵家连夜快马入京。未及开审,八百里加急金牌已至案头:妖言乱政,牝鸡祸州,即刻锁拿回京!
囚车摇摇晃晃,碾过北地冻土。行至滦河,百年不遇的凌汛忽至!冰排如山崩,浊浪滔天,瞬间吞噬河岸村庄。押解官兵面如土色,勒马欲退。
你透过囚车木栏,望见洪水中沉浮呼救的妇孺身影,猛地以头撞击牢笼,嘶声厉喝:开锁!官兵迟疑。你目眦欲裂:见死不救,与杀人何异开锁!罪责我一人担之!锁链落地。你赤着那双伤痕累累的脚,毫不犹豫地扑进刺骨冰流!浊浪如巨兽噬咬,浮冰如刀割身。
你以门板为筏,绳索缠臂,在咆哮的洪水中往返穿梭。拽起溺水的孩童,托起绝望的妇人……第七日黄昏,你精疲力竭,拖着一个气息微弱的婴孩爬上泥泞高岸。婴儿骤然爆发的嘹亮啼哭刺破雨幕。你瘫软在地,忽觉脚踝一轻——低头看去,脚腕上那道象征囚徒身份的沉重铁环,不知何时已被狂暴的洪水冲开卷走,只留下一圈深可见骨的紫黑淤痕。你看着那空荡荡的脚踝,竟无声地笑了。这枷锁,终究困不住赴死之心。
金銮殿上,衮衮诸公列班如林。白发苍苍的御史中丞出列,笏板直指跪于丹墀之下的你,声若洪钟:妖女秦镜!外放云州,不修妇德,反鼓动女子争产夺利,败坏伦常!更兼擅离囚途,沽名钓誉!致令滦河两岸,阴阳失序,灾异频仍!此皆因牝鸡司晨,乾坤颠倒!其罪当诛!声浪在巍峨殿宇间轰然回荡,激起一片附议之声,如海潮般将你单薄的身影彻底吞没。
你缓缓抬起头,脸上不见丝毫惧色。自怀中取出一卷厚册,非是奏本,亦非申辩。你双手将其高举过顶,声音清越,竟盖过了满殿喧嚣:诸公口口声声阴阳伦常,可知此物为何你猛地将厚册奋力掷向殿中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册页散开,哗啦声响彻大殿——那竟是由无数大小不一、质地各异的纸张拼合粘连而成的万民书!有按满妇孺手印(许多指纹细弱扭曲,显是病中勉强按下)的血红诉状,有田契地契的残片,有粗麻布上用木炭写下的歪扭字迹,甚至夹杂着几缕干枯的乱发!字字句句,皆是无声血泪:被夺田产悬梁自尽的寡妇,被典卖他乡的童养媳,寒冬腊月被赶出家门冻毙路旁的无子老妪,因生女而被夫家逼至投井的妇人……
诸公眼中灾异,你字字如铁,掷地有声,实乃这人吃人的世道,积压千年的女子血泪,冲垮了堤坝!你指着那满地狼藉却重逾千钧的纸页,此非妖言,此乃民心!此非祸水,此乃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