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0/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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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一切温饱繁衍的美好表象之下,始终有一层冰冷的底色在无声蔓延。

族长脸上再无昔日的愁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志得意满的光亮。星芒吹响骨哨那惊天动地的威力,以及随后山巅上虎群悄然释放出的、令人心安的威压,让他深信山神的庇护坚如磐石。磐牙谷的名字如同一个初生的奇迹,带着金灿灿的希望光芒,很快便随着零星商旅和流离失所的幸存者在群山间的流动而传播开去。当第一批渴望摆脱冻馁、慕名前来寻求庇护的流浪者带着敬畏和希冀的目光踏足这片传说中的福地时,磐牙谷便再也无法保持最初的纯粹。

谷口那块新立的、粗糙巨大的界石上,不知何时被人用锋利的铁器刻下了一个图腾——那是一只巨大的、微微俯视下方的狰狞虎头。风格狰狞夸张,线条粗犷有力,虎目圆睁如铜铃,獠牙森然似铁枪。图腾的下方,则是一行深深的铭文：

皈依磐牙,奉山神威。虎威所及,顺昌逆亡！

每个字都像刀劈斧凿,透着赤裸裸的宣言与恐吓！过往的行人无不被这图腾和文字所震慑,带着敬畏之心被引入谷中。

星芒臂上的蓝点烙印自那夜吹哨耗尽心血后,便如一枚刺入血肉神经的寒针,无时无刻不在输送着细微却蚀骨的冰凉痛感。它抽走了他少年人应有的活力,脸色总是带着一点不健康的青白,身形也愈发单薄。更沉重的压力来自于他的新身份——觋者,磐牙谷的至高守护者。他成了部族新生的图腾柱,成为笼罩在谷地所有人头顶那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神威具象。

他必须不断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那骨哨并非一次性的神迹。每一次谷地出现危机——迷失的熊罴、试图抢夺水源的下游聚落、乃至山体小规模的滑坡——都必须由他,星芒,手持骨哨,站到第一线。每一次吹响骨哨,都是一次身心的酷刑！那沉疴般嵌在手臂里的蓝点便如同开启的闸门,将一种冰冷、沉重的力量强行注入他的躯体,冲击着他的筋脉,麻痹他的神经。而哨音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长时间的虚脱,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浑身骨节都在隐隐作痛,如同碎过又重新拼凑。他只能独自蜷缩在黑暗冰冷的小石屋角落里,咬着牙忍受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每一次吹哨,都如同一次饮鸩止渴。冰冷的威压从山巅垂降,驱散眼前的威胁,却也更加深刻地抽走他生命力的根基。凛冬那对幽蓝的瞳孔如同刻入了他灵魂深处,冰冷无言,只在骨哨响起时传递来一丝纯粹的契约之力——冰冷、沉重、有效,毫无温度。

恐惧滋生依赖,依赖催生狂热。老族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一个新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那高高在上的山神,那力量本身,便是磐牙谷乃至未来更大部族的根基！不仅要利用,更要彻底具象化、凝固化！成为磐牙谷永远不灭的信仰图腾！一个前所未有的造神计划在老族长心中悄然成型。

又一批外来的部落残余前来归附。老族长特意选择了一次盛大的祭祀。没有强大的野兽需要震慑,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命令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星芒当众吹响了骨哨！凄厉的骨哨声划破祭祀的喧嚣,带着山巅虎啸的回音。所有外来者在那令人灵魂颤抖的哨音中惊恐匍匐！对磐牙谷山神代言人的敬畏与恐惧瞬间铭刻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