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的贝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春雷小说clqcjtz.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水生被推搡着,踉踉跄跄地走出祠堂。密集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瞬间就把他浇透了。寿衣吸饱了水,沉重地往下坠。视线被雨水模糊,只能看见脚下泥泞不堪的黄泥路,和一双双沾满泥浆的、沉默移动的脚。
村子像死了一样。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窄窄的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又飞快地缩回去。只有那面破锣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引着这支送葬般的队伍走向河边。几个半大的孩子被大人死死拽着,缩在屋檐下,惊恐又好奇地看着被押送的水生,眼神像受惊的小兽。
码头上,早已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雨水顺着斗笠蓑衣往下淌,汇成一道道细小的溪流。一张张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脸上,木然、敬畏、恐惧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河水在咆哮,像一头被激怒的巨兽。
data-fanqie-type=pay_tag>
码头最前端,搭起了一个简陋的祭台。几块粗糙的木板架在泥水里,上面摆着一只捆了双脚、还在徒劳扑腾翅膀的大公鸡。一个穿着油腻道袍、瘦得如同麻杆的干瘦老头,正手舞足蹈地跳着怪异的步子,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尖细,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那是村正陈老拐重金请来的法师。
陈老拐站在祭台旁,披着蓑衣,脸色在灰暗的天光下显得异常阴沉。他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漆的木匣子,里面装着写有水生生辰八字的黄纸符。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被押上来的水生身上,眼神复杂,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水生的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雨水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终于,在人群最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看到了阿爹。阿爹没戴斗笠,也没披蓑衣,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瓢泼大雨里,浑身湿透,花白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阿爹的眼神空洞,越过层层叠叠的人群,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沉重得像要把他钉死在原地。阿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但隔着风雨和人群的嗡鸣,水生什么也听不见。水生只看到阿爹那只粗糙的、骨节变形的大手,死死地抠着旁边一棵老柳树粗糙的树皮,指甲缝里渗出了暗红的血丝,混着雨水,流进树皮的沟壑里。
一股巨大的悲怆猛地攫住了水生,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阿爹,喉咙里却像堵满了滚烫的河泥,发不出任何声音。押着他的汉子粗暴地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泥水里。
时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