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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爬上东墙时,阿四在当铺废墟里翻出了那尊圣母木像。玛利亚的衣褶积满香灰,右眼嵌着的琉璃珠脱落,露出虫蛀的黑洞。他用鞋底蹭开碎瓦,发现木像底座刻着满文,像是某个旗人府邸的库房编号。
这物件值五钱银子。当铺街的赵掌柜眯眼打量木像,鼻烟壶上的珐琅彩绘正巧是八仙过海,不过得把满文磨了,如今查得紧。他说话时,柜台下的手始终按着暗格——那里藏着把左轮手枪,枪柄镶的孔雀石,是去年从英吉利水兵手里换的。
阿四攥着银角子走出门时,撞见个戴瓜皮帽的瘦子。那人后颈有块烫疤,形状像极了福隆当的库房钥匙。阿四记得清楚,老爷验货那天,这疤脸汉子送来过一箱发霉的官盐,箱底却压着二十杆汉阳造。
未时三刻的日头毒得很。阿四蹲在茶棚阴影里,看巡防营往板车上搬尸体。三少爷的锦缎马褂已经焦糊,露出腰间半块和田玉佩——正面盘龙,背面内务府造的字样被火舌舔去半边。王典史用铁尺挑起玉佩,突然转头望向城隍庙方向,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当夜暴雨倾盆。阿四摸回废墟,在老爷的床榻残骸里翻出个锡盒。盒盖上的观音像被火烤化半边,露出夹层里的当票存根——光绪二十二年四月初八,收松香绸三丈,当死。日期旁按着枚胭脂指印,边缘已经发霉,却仍能辨出二姨太特有的凤仙花汁颜色。
子时的更鼓混着犬吠。阿四在城南乱葬岗刨坑时,铁锹突然撞上硬物。是口薄皮棺材,板缝里钻出肥硕的灰鼠,嘴角还粘着松香绸的丝线。棺内尸体穿着巡防营号衣,心口插着把匕首,刀柄刻的蟾蜍纹样与王典史怀表上的翡翠蟾蜍如出一辙。
暴雨冲开裹尸布,露出死者后颈的钥匙形烫疤。阿四掰开他紧攥的拳头,发现掌心嵌着半枚铜钥匙——正是福隆当库房那串里的第五把。钥匙齿上沾着墨绿色铜锈,闻着竟有股子胭脂香。
次日清晨,阿四蹲在运河码头啃炊饼。漕帮的货船正在卸货,麻袋裂口处漏出霉变的米粒,落在水面引来成群的鲫鱼。有个疤脸汉子在点数,他撩起衣襟擦汗时,露出腰间别着的翡翠烟枪——烟嘴处缺了个口,用锡箔补得像颗龇牙。
刘把总验货!船头传来吆喝。穿补服的官员踱步下船,官靴上的泥浆还带着长江南岸的红土。阿四认出这正是当年来福隆当查禁书的学政大人,如今他右手多了根紫檀拐杖,杖头雕的貔貅嘴里衔着颗东珠。
未时发生的骚乱像场荒诞戏。漕帮的麻袋突然破裂,滚出几十个贴封条的陶罐。刘把总用匕首撬开蜡封,罐里涌出的不是鸦片,而是密密麻麻的《申报》——最新那期头条写着康梁乱党流窜至扬州府。